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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不再呼唤,而是在**抽取**。
张薇瘫软在地,无声地流泪,身体间歇性地抽搐,她手臂上的蓝光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微弱地明灭着,与那牵引力做着徒劳的抵抗。
陈徵猛地关掉监测仪,仿佛这样就能切断那邪恶的联系。没用。那感觉还在,清晰地、固执地,拖拽着他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神经,要将他拉向那个终点。
“起来!”他声音嘶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对抗住那股向下拉的力,将张薇从地上扯起来,“不能待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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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边缘多一秒,那牵引就强一分。必须远离悬崖。
张薇眼神涣散,几乎无法自主站立,全部的重量都压在陈徵身上。陈徵拖着她,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后退,远离那道死亡的边界。每退一步,都像在逆着汹涌的暗流跋涉,肌肉纤维发出痛苦的呻吟。
直到退出二十多米,那股几乎要将他灵魂扯出体外的可怕牵引力才稍稍减弱,变成一种持续不断的、背景噪音般的沉重拖拽感,如同脚踝上拴上了无形的沉重镣铐。
他瘫坐在地,大口喘息,汗如雨下。皮下的蓝光依旧稳定地亮着,标记着他们作为祭品的身份。
张薇蜷缩在一旁,眼神空洞地望着灰白的天空,嘴唇翕动,发出极轻微的气音:“……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陈徵没有回答。他强迫自己冷静,颤抖着手再次打开监测仪。屏幕亮起,那三个光点依旧:阿哲,老吴(标识码旁依旧是那诡异的【归涸】),还有……代表张薇的标识码。它还在正常位置,没有深度显示。
但它的亮度,似乎比之前更刺眼了一些。
绝望像冰冷的泥浆,一点点淹没上来。他想起那本古籍,那些看似荒诞的水系描述。
“‘沅水出象郡镡城西’……”他喃喃自语,目光投向那片巨大的洼地,投向那个洞口,“‘入东注江,入下隽西,洞庭中’……不是地理……它描述的是……**路径**。是这东西……流淌和吞噬的路径……”
它不是死水。它是活物。一条沉睡的、古老的、以大地为躯体的河流活物。而那本古籍,就是引导祭品走向它口中的路标!
“信号……”陈徵猛地抓住一丝微弱的光,“阿哲的信号还在传出来!三十一米!老吴的也是!它们需要……需要‘介质’?需要像我们这样的‘地图’才能接收到?”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疯狂地翻找自己的背包,扯出那本以金属箔片为衬、纸张脆硬的古籍。他不再看那些河道文字,而是发疯般摩挲着书页的夹层、边缘。
张薇缓缓转过头,看着他怪异的举动,眼里没有任何光彩。
指尖划过一页关于“赣水”描述的边缘,陈徵猛地顿住。那里有一道极细微的凸起。他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抠刮,一层薄如蝉翼的、半透明的箔片被剥落下来,下面竟露出另一种材质的、更古老的暗黄色绢丝,上面用某种黑红色的矿物颜料绘制着完全不同的图案。
那不是地图,而是一个复杂的、由无数扭曲线条和怪异符号构成的**仪式场**!
图案中心,是一个抽象的、代表着深渊的漩涡。漩涡周围,延伸出数条发光的路径,正好对应着古籍中提到的几条诡河。而在这些路径的某些关键节点上,标注着细小的、非文字的符号。其中一个符号的位置,恰好与他们现在所在的这片悬崖洼地重合。
而在图案的边缘,绘制着几个微小的人形。他们的身体内部,有着发光的脉络,与中心漩涡相连。其中一个人形正在坠向漩涡,身体的一半已经化为纯粹的光流。另一个人形则站在某个节点符号上,手中持着一个类似罗盘的物品,指向漩涡,他身上的光路异常明亮,似乎正在……**反向注入**?
旁边还有几个更古怪的符号,像是注释。
陈徵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想法窜入脑海。
这根本不是地理志!这是一本操作手册!关于如何献祭……以及,可能如何**中断**献祭的手册!
那个持着“罗盘”反向注入的人形……
“张薇!”陈徵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看这个!我们可能……可能不是完全没希望!”
张薇的目光缓缓聚焦在那片古老的绢丝上,看了许久,又缓缓移开,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没用的……它在叫我了……很轻……很好听……”
她手臂上的蓝光,似乎响应着她的话语,柔和地波动起来。
陈徵感到一股寒意。同化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
他再次看向绢丝图案,看向那个持着“罗盘”的人形所指的节点符号。那个符号的形状……他猛地抬头,望向悬崖的另一侧,大约几百米外,有一处隆起的地势,形状古怪,像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的石台。
牵引力主要来自下方的洞口,但对那个石台的方向,那股力量似乎……稍有不同?像是湍急主流旁的一处微弱漩涡。
赌一把!
要么在这里等着被彻底拖垮,等着张薇变成下一个老吴,要么……
他咬紧牙关,再次将几乎失去意识的张薇架起来。
“听着!”他在她耳边低吼,不知道是在鼓励她还是在鼓励自己,“我们不去洞口!我们去那边!那个高台!看见没有?那是这图案上的一个点!也许能打断它!”
张薇没有任何反应,任由他拖着走。
每向那个石台方向迈出一步,都异常艰难。那股指向洞口的巨大牵引力疯狂拉扯着他们,仿佛知道祭品想要逃逸。同时,皮下蓝光开始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像是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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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徵低着头,对抗着全身心的抗拒,汗水滴落在发着红光的土地上,瞬间就被吸收。他不敢停下,不敢回头去看那个漆黑的洞口。
距离石台还有一百米。
五十米。
脚下的地面开始变得不同。暗红色的土壤逐渐减少,露出了灰白色的、仿佛被高温灼烧过的坚硬岩石。岩石表面,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与绢丝图案上类似的古老符号。
皮下的刺痛感骤然加剧。
同时,监测仪突然疯狂报警!
陈徵猛地低头。
屏幕上,代表张薇的那个光点,亮度瞬间飙升到刺眼的地步!它的位置坐标开始模糊、抖动,旁边的状态栏里,疯狂跳动着乱码,最后,一个冰冷的数字猛地跳了出来——
深度:-5.1米。
并且还在以稳定的速度,不断加深。
-5.2… -5.5… -6.0…
陈徵骇然转头。
张薇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里,弥漫着一层幽蓝的雾霭。她看着陈徵,嘴角缓缓向上扯出一个极度扭曲、完全不属于她的、平静而诡异的微笑。
她的身体,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皮肤下的血管、骨骼,清晰可见,全都散发着那种冰冷的蓝光。她正在逐渐转化成一尊发光的人形水晶。
而她的双脚,已经从脚踝开始,沉入了那灰白色的岩石之中。
就像石头是水面一样。
她正在被脚下的大地**吸收**。
“张薇!”陈徵惊恐地试图抓紧她,却感觉手掌握住的是一片冰冷的、正在固化的光流,滑腻得抓不住。
张薇(或者说,正在占据她身体的东西)微笑着,抬起一只已经半透明的手,指向近在咫尺的那个古老石台。她的声音变了,混合着她自己的音色和另一种空洞的回响,悠远而扭曲:
“……快……去……‘罗盘’……指向……‘归涸’……”
她的腰部以下已经没入岩石。
“**逆转它!**”
最后三个字,她几乎是尖啸出来的,带着她残存的全部意志和痛苦。
然后,她彻底沉了下去。
灰白色的岩石表面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监测仪屏幕上,那个代表她的光点,深度读数定格在【-18.3米】,亮度刺眼,然后猛地一闪,彻底消失。
屏幕上,只剩下三个光点。
阿哲的。老吴的(标注着【归涸】)。以及……
陈徵自己的。
它的亮度,正在不受控制地、疯狂地攀升。
他孤身一人,站在古老的石台上,脚下是冰冷的刻痕,皮下是咆哮的蓝光。前方是吞噬一切的黑暗洞口。
那本翻开的古籍绢丝图案,在皮下光芒的映照下,那个持着“罗盘”的人形,仿佛正无声地注视着他。
逆转它?
用什么逆转?
石台冰冷,刻痕硌着掌心。陈徵跪在那里,监测仪屏幕上的光刺痛他的眼——三个光点。阿哲,老吴,还有……他自己。那个代表他的光点,亮度正疯狂飙升,像一颗即将超新星爆发的恒星。
皮下,蓝光不再是微光,而是灼烧的烈焰,顺着血管奔流,啃噬着他的理智。那股指向洞口的牵引力变成了咆哮的洪流,要将他连根拔起,投喂给下方的黑暗。
逆转它?
张薇消失前尖啸的话语在脑中轰鸣。**“罗盘”……指向……“归涸”……逆转它!**
罗盘?哪里来的罗盘?
他的目光猛地钉在古籍绢丝图案上——那个持着“罗盘”反向注入的人形。人形手中的物品……那轮廓……
陈徵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腕上的多功能野外手表。它的表盘,它的指南针功能……不!不是这个!
是**信号**!
是监测仪上那三个来自地底深处的、代表着被吞噬同伴的**信号光点**!
它们不是求救信号。它们是锚点!是这个古老活物水系用来定位、引导、消化祭品的**道标**!
而他自己,皮下蓝光疯狂燃烧,他正成为第四个,也是最明亮、最新鲜的那个道标!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计划碎片在他灼热的脑中瞬间拼凑完整。
他猛地扑向监测仪,手指因剧烈的蓝光灼痛和内心的战栗而不听使唤。他疯狂操作着,绕过用户界面,直接切入深层的信号调试模式——这是阿哲之前闲来无事捣鼓出来教他玩的,说万一仪器抽风还能手动救一下。
屏幕闪烁,跳出一连串复杂的参数和频谱图。
找到了!
三个独立的信号源标识:阿哲、老吴、张薇(她的信号刚刚彻底消失,但残余的频谱还在短暂维持)。每一个信号都有其独特的频率和强度波形,像三道来自地狱的幽魂呼唤。
而第四道更强的信号,正从他自己的身体里爆发出来,即将加入这个合唱,完成最后的献祭仪式。
没有时间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要他放弃,要他顺从那股牵引,跃入那永恒的“归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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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嘶吼着,对抗着全身心的崩溃,手指在冰冷的按键上疯狂跳动。
**反向注入!**
他选中了阿哲那个最早、也最微弱的信号源。然后,他将监测仪的信号输出功率推到最大,将其发射模式从接收强行扭转为——**广播**!
他将阿哲的信号频率,用最大功率,朝着悬崖下那个漆黑的洞口,**原路发射回去**!
监测仪机身猛地发烫,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一瞬间,那股作用在他身上的恐怖牵引力**波动**了一下。像是奔流的河水中突然砸入一块逆流的巨石。
有那么零点一秒的停滞。
有戏!
陈徵眼中爆发出血丝遍布的疯狂光芒。他忍着皮下几乎要将他点燃的剧痛,手指更快地操作。
老吴的信号!标注着【归涸】的那个!强度更高,更诡异!
他捕捉住老吴的信号频谱,再次将监测仪的输出对准那个洞口——
**发射!**
嗡——!
监测仪的外壳发出一股焦糊味。屏幕剧烈闪烁。
这一次,效果更明显!
那股拖拽他的力量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拽了一把,发生了明显的**偏转**!不再是单纯地拉他向洞口,而是变得混乱、扭曲,甚至有一部分力量诡异地……**回流**了?
悬崖下那巨大的漆黑洞口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非人的**闷响**。像是某个庞大无比的器官被打了一拳,发生了痉挛。
整个悬崖边缘的岩石都微微震动起来。
陈徵自己皮下那疯狂燃烧的蓝光,亮度骤然一滞,甚至微微**黯淡**了一丝!
他猜对了!这古老的活物水系,它依靠这些“道标”信号来定位和吸收!他将被吞噬者的信号强行反向灌回去,就像往精密的齿轮里扔沙子,干扰了它的运作!
但这还不够!这点干扰,还不足以真正“逆转”!
还需要更强……更混乱的信号!
他的目光投向了监测仪频谱图上,那个刚刚消失、但还有有微弱残余的频谱——张薇的!
以及……最强的,来自他自身的,那个即将达到顶点的毁灭性能量!
一个无比残忍、近乎自毁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要用自己作最后的炸弹。
他猛地调整参数,将监测仪的接收天线强行对准自己胸口——那蓝光最炽烈的地方。仪器疯狂报警,提示信号过载。
他捕捉着自身那狂暴飙升的信号频谱,将它和阿哲、老吴、张薇残余的频谱**强行混合、调制**在一起,变成一股扭曲、混乱、充满痛苦和拒绝的**逆流信号**!
然后,他将监测仪的输出功率推到理论极限,甚至超出了安全红线!
仪器外壳烫得几乎握不住,屏幕上一片血红警告。
陈徵用尽最后力气,将发射口死死对准下方那开始剧烈蠕动、仿佛感到痛苦的黑暗洞口。
**“还给你!!!”**
他咆哮着,按下了最终发射键。
嗡——!!!!
监测仪猛地爆出一团电火花,屏幕彻底漆黑,仪器在他手中彻底报废。
但就在它失效前的最后一刹那,一股肉眼可见的、扭曲的**蓝色脉冲**,如同逆行的闪电,从天线口喷薄而出,撕裂空气,笔直地轰入那漆黑的深渊之口!
“轰隆!!!”
大地真正地、剧烈地**震动**起来!不是错觉!整个悬崖都在摇晃!洼地里那些干涸的血管状沟壑疯狂扭动,暗红色的土壤翻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痛苦地挣扎!
陈徵被狠狠甩在地上,他皮下那燃烧到极致的蓝光,如同被掐断了电源,**骤然熄灭**!
那可怕的牵引力,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从下方深渊喷涌而出的一股狂暴的、充满愤怒和痛苦的**排斥力**!仿佛那个古老的活物被这逆流的信号狠狠刺痛,本能地要吐出这枚卡在喉咙里的毒刺!
陈徵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猛地推开,沿着石台向远离悬崖的方向翻滚。
天旋地转。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看到的最后景象是——
悬崖下那巨大的洞口,正剧烈收缩、扩张,如同痛苦呼吸的喉咙,从中喷出漫天暗蓝色的、粘稠的“水汽”,那水汽中,隐约有三个极其黯淡、扭曲的光点一闪而逝,随即彻底湮灭。
监测仪上,那三个代表阿哲、老吴、张薇的光点,**消失了**。
一片虚无的黑暗。
以及,在他彻底沉入 前,耳边似乎响起一声来自极遥远地底深处的、饱含无尽古老怨毒的**咆哮**。
然后,万籁俱寂。
只有风,依旧吹过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恐怖仪式与逆转的死亡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