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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咱们就用家里的四个水桶，做做样子，不需要味道，只要照着他们的模样装扮，不会有人靠近，很安全。”
兄弟俩花了一个铜板向做苦力的工人买了两套破衣服，回到家直接换上，衣服上还散发着工人出体力时留下的臭汗味，再带上破毡帽，用抹布围着脸，与挑粪工别无二致。
香儿刚买完菜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屋里窗户透出两个陌生人影，以为家里进了贼，将菜篮子放在地上，捡起根大棍子，顺着院子围墙向屋里靠近，快到门房口时，隐约听纪云峰说道：“咱快脱下来吧，一会儿香儿回来，闻不得这味道。”
“大哥，是你吗？”
铁勇从窗户探出头，看到香儿举着棍子，全身瑟瑟发抖，他立刻脱下衣服，推开门，喊着香儿的名字。
“二哥，你跟大哥在里面干什么呢？这兵荒马乱的，差点吓坏我。”香儿噘着嘴，不住的埋怨着。
纪云峰也脱下衣服，笑呵呵的走出门，安慰道：“是我们不好，光顾着明天的计划，忘记了小香儿会害怕，这些都是破衣服，有汗馊味，怕你不喜欢，所以趁你不在家，提前穿上看看。”
香儿看了看地上的破衣服，想起铁勇假扮苦力，去码头打听消息的情形，皱着眉头道：“大哥，你们又想干什么，正经途径解决不了吗？”
纪云峰没有隐瞒，将上午的经历讲述一遍，说道：“人心隔肚皮，各方势力碍于眼前利益，规避损失和风险，不肯坦诚相对，直接办事人不一定知道实情，咱们又不能越级跟上面沟通，不使出点手段，就只能听信巡捕房和报纸上的结论，任人牵着鼻子走。日本领事馆军队接管了外交事务，来者不善，而且唯独他们的神庙没牵扯人命，透着古怪，不弄清楚这些缘由，永远无法知道真相。”
香儿好奇的问道：“大哥，咱们只是普通老百姓，为什么你一定要弄明白这么复杂的情况呢？咱们四个努力赚钱，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长久以来，铁勇和铁强始终拥护纪云峰的决定，从不问为什么，他们感恩当年干爹的收留，感恩大哥从日本浪人的刀下救了自己，还无常的讲授知识，即使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所以从没考虑过未来的生活。香儿不经意的发问，突然也勾起了铁勇的好奇心。
纪云峰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温柔，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内心的使命在召唤，等我碰到能力的上线，再无力挣扎时，决不抱怨，会考虑过平凡的生活，做个安分守己的老百姓。我和我爹给很多人占卜过，帮人逢凶化吉，唯独看不到我们自己的未来，呵呵......管不了那么多，先做好眼前的事吧。”
铁勇插嘴道：“大哥，吴大哥的话可能对你有影响，他很让人佩服。”
“嗯，每个出现在我们生命中的人，都存在特定的意义，他有理想和目标，非常执着。”
香儿拾起放在院子门口的菜篮子，捏着鼻子绕道厨房，没理睬兄弟俩，自顾自准备晚饭去了。
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下来，纪云峰吃完饭，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起初铁勇以为他是饭后百步走，可看着看着发现不对，问道：“大哥，怎么了？是白天咱们哪里做得不对吗？”
纪云峰用脚尖揉搓着地上的一块小石头，回答：“日本租界透着古怪，只是我说不出来，白天跟小田汇智沟通，他跟我一样，完全站在想破案的角度，没有太多隐瞒，但是日本宪兵队竟敢当街架社步枪对抗示威人群，那桐又偷偷摸摸从领事馆出来，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日本领事馆的表现确实跟其他租界不同，事出反常必有妖，大哥，要不咱们晚上去日本巡捕房走一趟吧，总比拿不到证据，胡乱猜测要好。”
“嗯，就这么办。”
两人换上巡铺警探制服，香儿在一旁点评，道：“我说两位哥哥，你们又扮挑粪工，又扮警察，这是要进戏班子吗？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万一出什么事，谁来照顾我，大晚上的，别折腾了行吗？”
纪云峰微笑着安慰香儿：“知道妹妹关心我俩，但是做事不能半途而废，发现问题就要去解决，你别担心，我们很有经验，不会出问题。你要是闷得慌就去香福楼找铁强，自己在家把院子里的陷阱都布置上，记得女扮男装，将辫子藏好。我已经托人找租界内的公寓了，租界里治安有保证，过些日子咱们就搬家，你先忍忍......我俩去去就回。”
香儿只是耍小孩子脾气，抱怨两句，她根本不怕独处，有的是生存的手段，但深知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很担心纪云峰和铁勇的安危。洋人即蛮横，手里又有枪，被他们逮到可不是教育几句就能放人的，她好不容易活下来，可不想再失去亲人。于是说道：“大哥，我跟你们去，我在巡捕房外面放哨，发现有情况，想办法通知你们，再不济，我也能去找三哥帮忙，多个人，多份保障。”
纪云峰认为香儿说的有道理，留她自己在也家不安全，因此同意让她一同前往。
晚上巡抚房已经下班，只剩值班人员，除非遇到特殊任务，否则警探们不愿意在巡捕房多停留一刻。纪云峰和铁勇顺利从白天进入的后窗户潜入，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一楼是办公区，各办公室大门紧锁，两人走上二楼，这里是长官办公区，依旧空空荡荡，没什么发现。
当上到三楼时，铁勇突然小声说道：“大哥，听到没，好像有声音。”
“前面有光，我看看......是审讯室。”
“为什么把审讯室放在三楼？”
“可能是怕犯人逃走，从三楼跳下去非死即伤，这么安排也算合理。”
两人站在审讯室门前，透过上面的玻璃悄悄往里看，一个巡警光着上身，正大汗淋漓的拼命鞭打架子上的犯人，口中还不住喊道：“你招不招，别跟我耍花样，今天不招也得招。”
纪云峰看着旁边墙上挂着的各类刑具，不知道审讯下来是不是要把这些都使用一遍，不禁想起了吴思辉身上烂掉的碎肉，完全跟衣服粘在一起，内心战栗不已。
被鞭打人奄奄一息，挣扎着用日语说：“你直接杀死我吧，不就是这个目的吗？大佐的计划我没泄露半个字，究竟是谁泄露的还不知道，你想利用这个机会打压我，呵呵，没那么容易，我死了都会化成厉鬼缠着你，让你生不如死。”
“大哥，那个罪犯是日本人？怎么......”
“谁？谁在外面？”
纪云峰拉着铁勇躲到审讯室旁边的空房间里，藏在一个柜子里。警探推开审讯室的门，拉开电灯，见走廊里没人，以为是犯人的同伙来劫囚，大喊道：“有种就出来，你们大哥就快死了，知道内情的现在呈报还来得及，鬼鬼祟祟的没用，即使他被救走也只能东躲西藏，大佐的行事作风你们清楚，最讨厌不忠诚的下属，都想想后果......”
喊了半天，四周静悄悄，警探又重新关上审讯室大门，继续刚才的审讯。纪云峰这才松了口气，他推开柜子门，叫铁勇出来，接着微弱的月光，纪云峰看到铁勇似乎被眼前的什么东西夺去了心神，他依蜷缩在柜子里一动不动。顺着铁勇的目光，纪云峰打开了柜子的另一边柜门，看到里面躺着一具尸体，看模样是个日本人。
铁勇半天才反应过来，轻拍了两下胸口，小声喃喃道：“这里，这里应该是停尸间，审讯毙命的犯人被暂时仍在柜子里。这些东洋人真狠，自己人也杀，大哥，刚才你就靠在他身上，吓得我不敢出声......”
“嘘，别说话，我能听到隔壁的声音......”
见纪云峰丝毫不被眼前的场景所影响，铁勇真心佩服，随即也转移了注意力。
“为什么要袒护那些罪犯？”
“刑讯逼供，签字画押，然后枪决，哪有什么犯人，都是被迫认罪，你敢说处死那些人能为教堂火烧负责吗？连作案手法和动机都对不上，就马马虎虎结案，难道不是对天皇的亵渎吗？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但大佐绝不会允许你胡作非为......”
“让你失望了，这就是大佐的命令，别以为自己屡破奇案有多了不起，长官不认可，你什么都不是，不该插手的事别插手，任何人都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傲慢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警探又开始疯狂的抽打，双方对话减少，纪云峰示意铁勇离开这里，想去真正的停尸房看看，但苦于没有钥匙，只能作罢。
两人脱下制服，放回衣帽间，从巡抚房出来，到街对面跟香儿汇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