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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咱们说话,得躲着吴嫲嫲些,她比我观子里静一师傅还烦人。
也躲着簪星姐姐些,别让谢祖母知道我不喜欢那人。”
道门行事,讲究神大用则竭,形大劳则毙,万事万物但求点到即可,随遇而安,哪有方寸之间,强求圆满无差。
吴嫲嫲这种人,十辈子见不到祖师。
丹桂:我也大为震撼。
震撼归震撼,日子得继续往下过,多了这么个嫲嫲,连同崔婉送过来的那些女儿书,所谓规矩和院子里苦菊一样在疯涨。
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
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
她在读祖师的书不懂时,观照说一知半解即可,属实养成了好习惯,不喜欢的文字一律不怎么往心里去,以至于读这女儿家诫文照旧没往心里去,读就读吧。
中秋往后,天气渐凉。
算来谢家私塾已开了小半年,文官长久成群成党是圣人大忌。
又兼明年初就是春闱,名师赶着去给各家儿郎授私课,没几个得闲再混迹谢府。
谢简思索再三后发了话,重阳后闭馆,诸家各谋高就。
八月二十六晨间,渟云刚陪着谢老夫人用罢早膳不久,丫鬟拎着裙角快步跑进来说张家太夫人来了。
话间笑的嘴巴捂都捂不住,“不只她来了,还跟着她家孙儿,说要来咱们处避祸。
也不知是捅破了哪层天,闹了哪处海呢。”
金秋桂花开的格外好,谢老夫人手上照例捏着剪子,区别只在往日是丫鬟伺候,今日渟云抱了大束站在一旁。
这也是那吴嫲嫲授,姑娘功德只在内帷,内帷有何事?祖宗姊妹儿孙尔。
现儿孙没有,姊妹归娘亲,天可怜见还有个祖宗活着,这不得早陪晚候午问安。
陪就陪吧,她往年听讲经一陪就是一上午,不拿这当回事。
张太夫人闯进来看见反愣了愣,转头就问谢老夫人,“而今你住处是短了吃喝还是嚼用续不上,要个没成人的姐儿做活计。”
她身后除却三四个丫鬟并刘嫲嫲,果真还跟着个少年儿郎。
渟云偏头看,是和长兄谢承相近身高,截然不同气质,谢家儿郎随谢简年幼读文,常着素衫月色,自成端方清雅。
来的这个,高留髻白玉簪,穿得杏黄窄袖圆领暗花锦袍,腰间横扎赤红皮贯翡牌带子,上悬香囊鱼佩压着个缂丝荷包。
再看袍子下一双翘头玄缎靴子飞金走银,漏出那一点鞋面,已是照的谢府厅堂老旧青石地板都有了隐隐亮光。
更兼目斜作睥睨之态,眉扬似桀骜无双,哪里有半分样子像方才丫鬟笑言说的“避祸”?
这整个一上门来逞骄斗奢阔公子,炫财耀势横衙内。
渟云有些眼熟,似哪年哪月见过,却也记不起来,想来便是见过也决计不超过两三回。
谢府呆了一年,又近日吴嫲嫲耳提面命,她已知何为世间男女大妨。
见这儿郎与长兄差不多年岁,便是上门为客,也该在前院花厅落座,怎还进到后院来了。
她自暗地琢磨,那儿郎伸手推门样撇开前面女使,双手交叠,腰身弯的头都要嗑地上,分外恭敬:
“给谢祖母叩首,祖母万福金安,福如东海。”
谢老夫人从渟云手上抽出长长一枝,笑与已经自个儿坐下的张太夫人道:“占个年岁便宜,凭他哪家儿郎来,我也受得起。
独独你家这个,我不敢开口应,你赶紧的从哪来带回哪儿去,晚一时半刻,就怕我顶上房梁都得让他闹塌下来。
他那浑人爹可是放过话,赔不了分毫,咱们小门小户,不敢争这口气。”
“哎呀,谢祖母,那几年前的事,您逮着我就说笑,而今我和元启兄无差,本分的很。”
那儿郎嘴上叫屈,行动丝毫不见客气,嫌丫鬟递过来的圈椅狭窄,自往墙边茶台处拖了张主家用的官帽椅子过来。
“你个不知事的,到了别人地方还不收敛。”
张太夫人拍着膝盖连声似在叫骂,实则语气宠溺非常,没有丝毫责骂意思。
谢老夫人见怪不怪,笑道:“我哪天听到他收敛,那真是石头开花马生角,兔子吃狼虎当猫了。”
女使端着茶盘过来,张太夫人指了指渟云,笑道:“你倒仔细,也没和小的说个名,叫他俩大眼瞪小眼干看着。
说来,你们见过的。”张太夫人看着渟云,指向那儿郎道:“云云,那是你张怀瑾哥哥,去年开炉的时候,可还记得?”
张瑾乃是张府长房下第六子,男子弱冠未满不冠字,家中小字称怀瑾,今年十五岁。
因是娘亲老来有孕,又是宅中最小的,颇得张太夫人喜爱,两代主母偏私,惯的性子是有些格外轻佻。
“我记得她,说是菩萨,诶,去年看还不像,今年倒是有些像了。”张瑾昂着下巴笑道。
渟云也记起来,去年是见过这么个人,不过当时两人隔着数步微微施礼后就各自散开了玩。
只记得几个儿郎喜骑射,张瑾亦在其中,别的无甚印象。
闲话一阵,张太夫人道是张府庄子上新得了两匹西域好马凤头骢,是为过些日子初冬薄雪时天家冬狩备着的。
这不省心的混世魔王趁着管事不注意,扯了缰绳往城外,三四天没个音信,回到时一匹马还瘸了腿。
赶巧儿张父往陵县办差,明后天才回,恐父亲回来交代不得要被揍,张太夫人赶紧着人一番梳洗,连人带衣衫打包来了谢府。
“就说往你家私塾学点之乎者也,供他吃喝几天,等他老子消了气再回转。
免得一番棍棒加身,我拦着吧,说我老糊涂横插杠子误儿孙,我不拦吧,哎哟.....个个心狠手辣半条命要去。
我不管。”张太夫人手指来回往渟云和张瑾身上点了点,“人我可撂这了。”
“这是讹我来了。”谢老夫人笑道,“你再晚些来,还找不着说辞,那私塾过了重阳就散了。”
“那就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张太夫人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