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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也好早也罢,剪子尖轻巧切断叶柄,谢老夫人微扬了扬头,示意丫鬟接过渟云抱着的桂花枝,笑道:
“行了行了,别抱着了。”话落转向张太夫人道:“世上何事巧的过你,你说住下就住下吧,就叫和承哥儿住在一处。”
又指点张瑾道:“这丑话我可说在前头,咱们这没你家祖荫浓厚,承哥儿明年是要考学的,管叫你再惹出事,你祖母求情也不好使。”
她并不怀疑张瑾闯祸真假,这混世小儿惯来有个无法无天名声,但说要躲着他父亲,该往天家亲眷去,谁还敢在宫苑教子不成。
老友带着来谢府,定是别有用心,只两人要好,谢老夫人懒得费神猜度。
也许是因为张瑾乃家中幼子不能靠荫补入仕,该到谋划将来的年纪了,送来先沾个先生教诲,再去别家。
又或张府那头近两代本没几个成才,进宫的张芷还不幸薨逝,家族得另寻出路。
适逢谢简官运亨通,难得双方祖宗有渊源,顺水推舟送个小儿上门巩固一下两家来往。
交情交情,无有利益交换走动,哪来的情分呢,正因着两人俱是明白此理,才成的多年至交。
渟云将花枝递给女使抱着,接过湿帕子擦了手,又听张瑾连连拍掌道:“我与元启兄是异姓手足,谢祖母如此安排再好不过。
我对天发誓,循规蹈矩,决然三更睡五更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话一听就是胡扯,更他吊儿郎当声调,听得渟云忍不住笑。
张瑾目光流转侧眼,那会初见是一小姑娘搂着花枝横斜挡了脸,看不明究竟,现云山雾罩去,笑靥芙蓉现,袅袅嫋嫋貌,渟渟亭亭身。
果真富贵养人,去岁....去岁不是个....,去岁什么模样,他也不记得了。
倒是谢家另一个女儿谢熙见过数回,明眸皓齿,京中找不出几分的活泼气儿。
两个老祖宗各自笑骂数声,谢老夫人吩咐丫鬟先领着张瑾去安顿下来。
人走了后谢老夫人与渟云道:“你也回去歇着吧,我与张祖母说.....”
“哎,休走,我有事问她。”张太夫人打断道,话落笑盈盈对着渟云招手道:“来来来,快坐到祖母身边来。”
又对着谢老夫人白了一眼,“你这是个什么刑司狱头,我不看着,还不知道你要个牙不齐全的孩子负重受累,什么心肠。”
丫鬟快手挪了个凳子到张太夫人身旁,渟云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呆呆看着张太夫人,不知她要问何事。
“你心肠倒好,”谢老夫人懒懒答得一句,“要把自家儿孙往别处藏。”
“哼!”张太夫人按桌要起,气势转眼收尽,另道:“你嘲便嘲吧,等我说了下一桩,还不知谁嘲谁。”
说着抬手往渟云脸上蹭了蹭,慈爱之色快要溢出来,“由子还是在你这小菩萨身上呢。
你跟祖母说个实话,你和崔娘娘,去喝王家儿郎喜酒那天,究竟看见没,那新妇头上冠子,是不是你挑的彩头。”
谢老夫人把那掐花银剪往桌上一拍,沉声道:“越活越倒回去了,年轻内妇聚了编风排影,口水沫子躲还躲不及,你要听了乐,自个儿回了乐去。”
渟云张嘴欲答,听谢老夫人不喜,欲言又止,张太夫人伸手作势挡住俩人,笑道:“莫理她,东西是我给的,还不能问个去向?
你告诉老祖母,是还是不是。”
“我真的没看见。”渟云无奈道:“那天人多的很,再说了,那姐姐是盖着盖头下的轿,不知拜谁时才揭开,不久又去后面屋子了。
我跟在崔娘娘后头。”她摇头道:“根本没看她带的什么冠子。”
张太夫人颇有失望,回正身子遗憾道:“祖母信你,你说没看见,定是没看见了。
没看见没事,人说的真真的,就是那个。”
渟云不太理解一顶冠子有什么要紧,奇道:“就算是又怎样呢?”
“诶”张太夫人意味深长,转而去嗔谢老夫人,“你怎么教的,现在还分不出个好歹。”
她转回与渟云循循道:“那本是祖母给你添情分的,当初就不该落到她手里。
怎么说来着,家雀骨头虾米腰,哪戴得上千年宝贝万年珠,她摸了一遭,都算是她的运气。”
张太夫人不是个吝啬之人,一副头面丢了未必心疼,可恨是去年非但算计不成,反让渟云和王家走的更近。
现儿好了,那头出了丑事,以老友的性子,决计是巴不得一刀两断,就算王聿回转,估计也攀不上这门亲。
所以世事多变,这么看,那副头面还是丢的值,故而一听传言,张太夫人洋洋自得往谢府来。
时日也合的上,早前儿就计划着挑个儿孙往谢府走动,论年岁大小张瑾最合适,刚好他和谢承还算亲近。
她自喜色溢于言表,谢老夫人不甚开怀,“越说越离谱,人还传是你我抬举个通房,拿一群人作筏子呢。”
“她也配。”张太夫人蔑道,转头慢条斯理端了茶碗,持重抿了一口,“就是他家那新妇,戴我的东西,我都嫌小气。
也不急,我看她能拿住几个年月。”说罢还是慈祥笑与渟云,“等祖母收回来,叫匠人融了敲成新的,还该给你。”
去岁那彩头拿出来时,张芷在宫中圣眷正浓,今儿个已然芳魂无处,护不住人,东西还护不住么。
护不住,碎了也得砸自己手里。
谢老夫人抿嘴笑的无声,说心狠手辣杀菩萨,谁家老祖宗干不出来啊。
渟云颔首轻称了谢,实则并不惦记那东西,只听得两个祖母谈话之间似在贬低盈袖,略有不喜。
她仍旧不太明白那冠子有何说道,待晚间张太夫人离去后,渟云回到住处,拉了丹桂说要往院子里收苦菊。
那一垄土上半月还开的金光灿烂,现儿多只剩焦褐枯枝萧条随风,连同顶端花一起褪色干瘪。
正式收成该还要再等几天,书上说,晨间露,晚来霜都是天道,故而若要苦菊入茶,最好是蓓蕾未绽就摘下。
若要入药,那就等秋过冬来耐过几遭寒,称得傲霜枝才算好。
她早前摘过一茬儿嫩花骨朵儿,洗洗晾干装满了拳头大小两个红柿罐儿,剩下的一直在等重霜。
偏今年开夏早,秋冬来的晚,迟迟没飞白,可这四方院里,好像也找不到别的理由避人耳目。
暮色四合,弦月如钩,丹桂拿了个竹筐跟在渟云后面,听她小声絮叨。
如何去了张太夫人园子,如何见着王家府上通房,她那观子师傅如何喜欢兰花,她是如何倒霉挑中那倒霉炭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