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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到背风的丘上,我才觉得背上发凉。马扩掀开我背后的皮衣,吸了口气:“青了两道,不破。”
阿骨打站在一旁,沉着脸,看我半晌。他忽然伸手,按住我颤得有些不受控的手:“怕?”
我正要回答,胃里又是一阵上涌。我侧过身,勉强压住。吴乞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的兄长,像是想到了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只吩咐护兵把受损炮架与失败罐子的碎片一并收好:“回去复盘。”
回营的路更冷。太阳落进云后,血色一般浅。我在车上把受损的皮罩摊开,记录:过装导致口爆,皮罩减伤有效,压人救险不可为常法。手下不觉又在抖。保活女把手伸过来,指尖暖,“我来写,你说。”
我照说,她照写。字写得认真,像刻。写完,她忽然掏出一只小缝袋,笨拙地塞到我手里:“安稳袋。我问额尔德要的,他说栽在衣里,就不乱。”
我看着她。她的眼睛很亮。我忽然被一种古怪的冲动击中:我想让这个孩子,活在这样一双眼睛看的世界里。不是在火里、不是在刀下,而是在规矩里,在可知与可控里。
夜里,复盘会开得很短。阿骨打让马扩做了汇报,我也补了参数。末尾,他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缓缓道:“你救人那一下,不合规。”
我心一紧,点头:“记过。”
“记过可以。”他顿了顿,“按规矩,自罚十日后场执勤,不得近前线。”他说完,目光落了半瞬,“明日我押队东探,你在后,不许擅离。”
我应了。会散。人群散开时,他在帐门口叫住了我。
“你——”他话只说了一个字,便收住,像是把什么放回鞘里。他换了句无关紧要的,“药,按你写的来。别省。”
我看着他,点头。我们谁都没有戳破那层纸。仿佛再不说,它就能一直不被现实碰碎。
回屋时,婉言靠在廊下的柱子上,像一枝影。她看我一眼,示意我跟她走。我们走到灯影最浅的回廊,她递给我一个小匣子:“稳胎香,不是强药,安神用。你别逞强。”
我指尖一滞。她轻笑:“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说过,我不是你的敌人。我只是……提醒你别忘了自己想守的东西。”
“多谢。”我接下。她转身,裙摆扫过石阶,发出很轻的声音。背影很冷,也很清醒。
夜深,我终究还是醒在了一阵冷汗里。梦里有爆鸣声,也有小小的心跳声。醒来后,屋里只剩我的呼吸。我坐起身,把稳胎香点了半寸盘线,淡淡的药气在屋里绕了一圈,才落下去。
我拿起笔,在白日那份规程下方又添了一行小字:
第七条:凡事三思——先人,后器,再功。
笔锋顿住。我把纸收好,塞进衣内,靠在床榻上,手掌按住小腹。那里仍旧平静。但我的心不再乱了。
第二天清晨,东面的天刚泛出一条鱼肚白,前哨飞骑回营,带回一封用箭矢缠着的短函。箭杆上系了辽营的细绢。函上只八个字:“雷火出林,知其法也。”阿骨打读完,只轻轻一笑,把绢递给我与吴乞买。
“他们看见了。”吴乞买道。
“也就怕了些。”阿骨打道,“但更要小心。知其法,便会学其破。”
我把绢翻来覆去,忽然想起宋人的火药禁例与工部局法。那是把器放进法度里的办法:以书册守火,以制度守人。我收起绢,抬头:“那我们就要快。快到他们还来不及学,先被我们的规矩压住。”
阿骨打盯着我:“你要什么?”
“要人。”我说,“要一个专门工棚与火药册籍。要一个能记、能算、能守住规矩的人队。哪怕只十个。”
吴乞买笑了一下:“你这是在建一个小工部。”
“也可以叫火坊。”我说,“先有法,再有器。”
阿骨打沉吟片刻,点头:“准。”
他转身将令。号角再起。我把“火坊”三个字写在小册子第一页,心里像有一盏灯被点亮。
午后,风向突变。前锋传回木牌一块,上写:“对方调营,疑设诱。”阿骨打收牌,决断极快:“不入空营,不逐轻骑。稳边第一。”
我看着这一行字,忽然笑了。这才是我愿意把孩子交给的世界——有锋,有火,也有边线与不越线。
傍晚,我去火坊的空地看了一眼,保活女已经指挥人把第一架吹风架搭好,用来晾干引线。她背着手学我口吻:“三思而后行。”
“谁教你的?”我问。
“你。”她说,“你写在纸上的,我都记了。”
我没说话,只是伸手与她击了下掌。手掌碰在一起,我突然觉得一种奇异的安稳,像某种看不见的帷幕在我们头顶铺开。
就在这时,有人急匆匆跑来,手里是一个破布包,从外面一路塞进我的怀里。我下意识接住,解开。布包里是一双极小的软皮靴,做工细,颜色暖。旁边压着一片薄木牌,上面刻着两个字:“认否?”
我的指尖微凉。那一刹,我听见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停住。是阿骨打。他看了眼我手里的小靴,又看了我一眼。
“谁送的?”他声音很低。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风从帐外掠过,吹得火光晃了一下。我把木牌递给他,缓缓道:
“恐怕,是有人想让我不敢。”
他看着那两个字,眼里的光一点点收紧,像是把一柄看不见的刀握进手心。他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是谁”。他只沉声说了两个字:
“我在。”
我忽然想笑,又笑不出来。我的手无意在小腹上停了一瞬,动作轻得像一片落下的雪。阿骨打的目光落在那里。我们彼此没有说破,但我们都听到了同一个声音——在雪和火之间,极细微,却倔强的小小心跳。
风拂过火坊的新架子,发出轻轻的“簌簌”。我把那双小靴放回布包,打了个结,放进了规程的册子里。
器在法中,人立法上。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只剩一件:在更多的夜里,把火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