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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未露时，元彬已随自在佛一行御空而行。
巨皇佛的法驾是朵足有十丈宽的金色莲花，载着众人划破云层。
下方海水倒灌的异象愈发清晰——东南方天际线处，海水竟如瀑布般倒悬，形成一道数百丈高的水幕，水幕中隐约可见暗红业火翻涌，将海天交界处染成诡异的紫黑色。
“坏苦四香海，乃当年世尊座下四大苦行佛以愿力封镇的业海。”自在佛合掌而立，袈裟被海风卷起猎猎作响，“其中封印的不只是恶念，更有佛国流传的三件镇教秘宝。”他目光扫过元彬，“元小友可知，为何这海名唤‘四香’？”
元彬摇头。
水德星君的残魂在识海轻哼：“佛修总爱故弄玄虚，不过是四种香火气韵镇压业力罢了。”
“是沉水香、白檀香、龙脑香、苏合香。”龙象佛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像金石相击，“四香混着业火，烧了三千年，倒把海底的宝光都淬出来了。”
话音未落，下方海水突然泛起粼粼波光。
那光不是寻常的银白，而是七彩流转，红如赤焰、蓝似寒潭、金若佛辉，层层叠叠铺展在海面上，仿佛有人将万贯珍宝揉碎了撒进海里。
巨皇佛的胖脸瞬间涨得通红，他趴在莲花边缘探出半截身子：“好家伙！这宝光比当年世尊讲经时的舍利光还盛三分！”
因陀罗作为自在佛最器重的弟子，此刻也难掩激动，指尖掐着法诀指向海面：“师父，这是七香海的中心位置！我曾在《佛海经》里见过图示，宝光呈九转连环纹时，必是秘藏将现之兆！”
自在佛抬手虚按，一道金色法印没入海中。
原本翻涌的海水突然安静下来，像被无形的手抚平了褶皱，海面竟缓缓透出半透明的淡金色，如同一面巨大的琉璃镜。
镜中影影绰绰映出飞檐斗拱的轮廓，虽被海水滤得模糊，却能看出是座规模宏大的佛殿，殿顶浮着九盏青铜长明灯，灯芯处跳动的竟是米粒大的金色火焰。
“阿弥陀佛。”巨皇佛双手合十，连肚皮上的肥肉都在颤抖，“这是大雷音寺的海藏殿！当年世尊为避天魔劫，将三件秘宝封在此处。老衲年轻时随师父来寻过，却连海藏殿的影子都没见着……”
龙象佛的龙象法相在身后若隐若现，他盯着海下的殿影，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的亢奋：“问题是怎么进去。”他突然挥手召出个血红色的傀儡——那傀儡生得和龙象佛有七分相似，浑身缠着暗纹锁链，眉心嵌着块拇指大的血晶，“这是老衲用三百年精血祭炼的血傀儡，且拿它试试深浅。”
话音未落，血傀儡已直坠海面。
众人屏息凝神，却见那傀儡刚触到海水，表面便泛起细密的裂痕。
更诡异的是，海水中浮出无数金色小字，像活物般钻进裂痕里啃噬，不过三息时间，血傀儡便连渣都不剩，只余下那枚血晶“叮”的一声落在海面，瞬间被染成浑浊的灰黑。
“业火融魂，香火气蚀骨。”自在佛的眉峰拧成个“川”字，“这海比三百年前更凶了。”
“元小友。”巨皇佛突然转身，胖手指向元彬的袖中，“听闻你收了枯荣那老东西的魂魄？当年他参与过海藏殿的封印，说不定知道解法。”
其他几位彼岸强者闻言纷纷点头。
龙象佛眯起眼：“枯荣当年是苦行佛座下首徒，连封印的香灰配方都是他亲手调的。小友若不放人，我等可就要……”
“就要如何？”元彬指尖轻轻叩了叩袖中那枚漆黑的玉瓶。
瓶中传来沙哑的嘶吼：“元彬小儿！你敢困我魂魄七七四十九日，待我脱困定要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他的声音像锈了的铜锣，混着业火灼烧的焦糊味。
元彬垂眸看向玉瓶，水德星君的残魂突然提醒：“小心，这老秃驴的魂魄里藏着往生咒，若强行放他，怕是要同归于尽。”
“各位前辈。”元彬抬眼时目光沉静，“枯荣大师的魂魄被我以水德真水镇着，若贸然放出，这海上的业火怕要翻三倍。”他顿了顿，“不过……”
“不过什么？”巨皇佛急得直搓手。
元彬屈指弹了弹玉瓶，瓶中传来闷哼。
他望着海下的宝光，语气陡然冷了几分：“大师既然醒着，不妨说说，这海藏殿该怎么进？”
玉瓶里的嘶吼戛然而止。
片刻后，枯荣的声音从瓶中渗出，带着几分阴毒：“元彬，你当老衲是三岁小儿？当年封印海藏殿时，需得用四香海的镇海之宝做钥匙。如今四件镇海宝，曼陀罗山在龙象那秃驴手里，九品莲台被自在老贼供在佛龛，剩下的……”他突然笑起来，“剩下的两件，一件在业火里烧了三百年，一件嘛……”
“一件在你手里！”龙象佛突然暴喝，法相上的龙首张开血盆大口，“当年苦行佛圆寂前，分明将最后一件镇海宝传给了你！”
元彬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终于明白龙象佛为何一直对他另眼相看——合着从一开始，这群佛修就盯上了枯荣手里的最后一件钥匙。
“放我出来，我便说。”枯荣的声音里带着得意，“否则你们就算把海水搅干，也别想碰海藏殿的门槛！”
“元小友，你看……”自在佛欲言又止。
“小友，老衲替你担保。”巨皇佛拍着肚皮，“只要枯荣说出解法，我等定不让他伤你分毫。”
元彬望着海下若隐若现的佛殿，又低头看向袖中的玉瓶。
水德星君的残魂在识海低笑：“别急，这老秃驴的魂魄被你镇了四十九日，业火早烧得他半残，此时逼问正是时候。”
他突然捏动法诀，玉瓶表面腾起幽蓝水纹。
瓶中传来枯荣的惨叫：“你敢！我、我要咒你……”
“我要的是解法。”元彬的声音像浸在冰里，“三息之内不说，我便让水德真水渗进你魂魄里——你猜猜，是业火烧得快，还是真水冻得快？”
“你这魔鬼！”枯荣的声音带着哭腔，“钥匙是……是……”
“是往生铃？”龙象佛突然插话。
“住口！”枯荣的嘶吼几乎要震碎玉瓶，“元彬，你若敢动我，我便让这海藏殿的业火掀翻东土！你那点水德真水，镇得住一时，镇得住一世么？”他突然拔高声音，“各位道兄！这小子挟魂勒索，分明不把我佛放在眼里！你们若再不出手，待他得了秘宝，东土修行界还有你们的立足之地么？”
海风中的气氛陡然凝固。
自在佛的目光在元彬和玉瓶间游移，巨皇佛摸着肚皮不说话，龙象佛的法相却缓缓逼近，龙首上的鳞片在宝光下泛着冷光。
元彬望着这群各怀心思的佛修，忽然笑了。
他的指尖在玉瓶上轻轻一按，瓶中顿时传来杀猪般的惨嚎——原来他早就在玉瓶里布了水德纹印，此刻引动真水，正一寸寸冻着枯荣的魂魄。
“元小友……”自在佛刚要开口，却见元彬抬头看向他，目光清亮如洗：“前辈可知，水德真水最是讲理。谁若是说谎，谁若是起了坏心……”他顿了顿，玉瓶里的惨嚎愈发凄厉，“便由真水替天行道。”
巨皇佛的胖脸抽搐了一下，突然摸着肚皮笑起来：“小友这手段妙啊！当年我在大雷音寺学的降魔杵，也不过如此。”
龙象佛的法相缓缓退开，龙首垂下时，
海下的宝光仍在流转，映得众人的衣角都染了七彩。
元彬望着那片光，袖中的玉瓶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
他知道，这老秃驴的嘴，快开了。
玉瓶里的呜咽突然拔高，像是被人用钢针扎进了魂魄最薄弱处。
枯荣的声音带着哭腔裂开："我说！
我说！
海藏殿的门，要用四件镇海宝来引——曼陀罗山震海脉，九品莲台定业火，往生铃碎障壁，还有件......"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还有件'不动明王印'，三百年前就被业火烧成了齑粉！"
"好个老匹夫！"龙象佛的龙象法相猛地拍碎半片云层，"当年苦行佛明明说四宝俱全，原来你藏了往生铃！"他身上血光暴涨，竟要直接对元彬动手。
元彬却早有准备。
水德真水顺着玉瓶纹路涌出，在他身周凝成一道幽蓝水幕。
龙象佛的血光撞上去，竟像热铁掉进冰潭般嘶嘶作响。
自在佛适时抬手按住龙象佛肩头："龙象师弟，元小友不过是替我们看住钥匙。
如今要开海藏殿，还得靠他手里的往生铃不是？"
巨皇佛摸着肚皮打圆场："正是正是！
老衲当年见苦行佛布印时，确实用了四宝共鸣之法。
如今不动明王印没了，剩下三宝......"他肥硕的手指依次点过自在佛、龙象佛和元彬，"九品莲台在自在师兄佛龛里供着，曼陀罗山在龙象师弟的血傀宗压箱底，往生铃在元小友袖中——正好凑成三才阵。"
自在佛的目光突然变得温和："元小友，往生铃本是我佛之物，不如暂且交于老衲保管？
待取出秘宝，定当重谢。"
元彬轻笑一声，将玉瓶往袖中又拢了拢："前辈可知，往生铃认主极苛。
当年枯荣大师用了三百年心血温养，如今被水德真水镇着，便是前辈强行取走......"他指尖划过水幕，幕上泛起细碎冰花，"怕也只是块废铁。"
龙象佛突然仰天大笑，震得金色莲花法驾都晃了三晃。
他抬手召出件物事——那是座三寸高的黑山，山身上布满暗红咒文，每道咒文都像活物般蠕动，"曼陀罗山，老衲用十万血魂祭了九百年，便是世尊复生也夺不走！"他将黑山抛向海面，黑山迎风见长，转眼间化作千丈巨峰，"要搅海脉，用这山最合适！"
自在佛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早听说龙象佛私藏曼陀罗山，却不想这山的凶煞之气比传说中更甚。
巨皇佛的坐骑玄甲巨龟突然发出一声哀鸣，龟甲上的金漆大片剥落，露出下面青黑的龟壳——这头陪他闯过九幽冥海的老龟，竟被曼陀罗山的气息吓得魂不守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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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龟，去！"巨皇佛拍了拍龟背，龟甲却纹丝不动。
他又掐了道醒神诀打过去，玄甲巨龟反而缩进壳里，只露出两只惊恐的眼睛。
龙象佛的冷笑几乎要穿透云层："巨皇师兄的龟，到底是养在佛前的，见不得血煞。"他一步跨上龟背，玄甲巨龟顿时发出刺耳鸣叫，龟壳上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龙象佛却恍若未觉，单手托着曼陀罗山，对着海面大喝："开！"
曼陀罗山的咒文突然全部亮起，像无数道血线扎进海里。
原本平静的海面瞬间沸腾，业火裹着海水冲天而起，形成一道赤色水龙卷。
龙象佛的法相被冲得东倒西歪，龙首上的鳞片簌簌脱落；玄甲巨龟的龟壳裂缝里渗出黑血，每道血珠落进海里都激起嗤嗤白烟。
"好个龙象师弟！"自在佛的袈裟无风自动，他双手结印，九品莲台从袖中飞出，台瓣上的金纹与曼陀罗山的血线遥相呼应。
莲台所过之处，业火竟被压下三分，露出下面暗青色的海脉。
元彬望着这一幕，识海里水德星君的残魂突然开口："注意那莲台的光。
自在老秃驴表面帮龙象，实则在偷引海脉灵气。"他抬眼望去，果然见九品莲台的台心凝聚着一团幽光，正随着海水的翻涌缓缓转动。
龙象佛的额头渗出冷汗。
曼陀罗山的重量远超他想象，每多支撑一刻，他的法相便淡去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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