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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金属通道如同巨兽的食道,向下倾斜,深入不可测的黑暗。唯一的光源来自入口——那被厚重到令人窒息的装甲闸门隔绝在外的熵寂黑潮。粘稠的、否定一切的黑暗在闸门之外无声地翻滚、咆哮,将扭曲蠕动的暗红光影投射在通道内壁上,如同地狱熔炉的余烬,映照着金属墙壁上干涸的、早已氧化发黑的巨大血迹和撕裂性的爪痕。
空气是凝固的死亡,弥漫着亿万年的机油腐败味、浓烈的铁锈腥气,还有一种深入灵魂的、属于金属坟墓的冰冷死寂。每一次吸入,都像是把冰冷的金属碎屑和绝望一起灌入肺腑。
裴度沉重的钢铁残躯瘫倒在通道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如同一堆被遗弃的、沾满污秽的战争废料。覆盖全身的厚重暗银装甲布满了撞击的深坑和刮擦的痕迹,几处连接缝隙正“滋滋”地泄露着幽蓝色的维生液,如同垂死巨兽渗出的血液。右腿从膝盖以下彻底灰败,覆盖的装甲如同风化的岩石,呈现出毫无生机的死灰色,内部结构在熵寂法则的侵蚀下已化为齑粉,仅靠残存的上部结构和左腿勉强维持着这具躯壳不彻底散架。左臂那粗壮的合金利爪深深抠入地面,无意识地痉挛着,爪尖在金属上刮擦出刺耳的噪音。
真正的炼狱,在躯壳之内。
【核心…污染冲突…等级:灭绝!】
【星穹法则残余…活性…持续跌落…】
【终焉密钥…权限核心…能量…0.3%…持续衰竭…】
【未知高维意志…活跃度…指数级攀升…!】
【污染标识…锁定中…!】
头盔内,视野被猩红的警报数据流彻底淹没,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的蜂鸣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刺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剧痛不再是局部,而是弥漫在存在的每一寸角落,如同整个躯壳正被无形的巨手从内部一点点撕开、碾碎!
更恐怖的是那“声音”。
不是物理的声音,而是直接在他混乱的意识核心中响起的、冰冷、漠然、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绝对疏离的……“低语”。
【容器…破损…劣化…】
【法则…驳杂…低效…】
【熵…终将…覆盖…】
【抗拒…无意义…】
每一个冰冷的意念碎片,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裴度残存的意志上!它不属于他!它来自体内那被熵寂黑潮惊醒的、蛰伏于暗红能量乱流深处的恐怖存在!这股意志正贪婪地汲取着他体内冲突的能量,如同苏醒的古老魔神,试图彻底接管这具濒临毁灭的躯壳,将其化为自身降临或湮灭的“温床”!
“滚…出去…” 裴度喉咙里挤出金属摩擦般的嘶哑低吼,每一次发声都牵扯着核心撕裂般的剧痛。他用尽残存的意志,试图驱动那点微弱的绯红密钥余烬去压制、去对抗!
嗡!
核心深处,那点属于许霜药的绯红余烬猛地跳动了一下,爆发出最后的、冰冷的指令光辉!
【权限…指令…压制…污染源…!】
一股微弱却带着绝对秩序气息的指令流强行注入混乱的核心!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一块寒冰!
嗤啦!
体内狂暴冲突的能量场域瞬间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那冰冷的古老意志低语也出现了亿万分之一秒的迟滞!
有效!
然而,这短暂的压制,代价是毁灭性的!
【密钥核心…能量…0.1%…】
【警告!过度调用…核心结构…加速崩解…!】
视野中猩红的警报变得更加刺目!裴度感觉核心处传来一阵无法形容的、仿佛灵魂被强行抽离的剧痛与虚弱!那点绯红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瞬间黯淡下去,几乎彻底熄灭!它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为他争取了这微不足道的一瞬喘息!
代价是…许霜药留在他体内最后的“存在”…即将彻底消散!
一股比核心崩解更深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剧痛瞬间淹没了裴度!仿佛有什么最珍贵的东西,正在他体内无声地、不可逆转地……消逝……
“呃啊——!” 一声混合了极致痛苦、绝望与无尽悲怆的无声咆哮在他意识深处炸开!他残破的钢铁之躯因这源自灵魂的剧痛而剧烈痉挛,装甲缝隙中泄露的幽蓝维生液如同泪水般喷溅!
就在这时!
嗡…嗡…嗡…
一阵低沉、规律、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震动声,如同沉睡巨兽被惊醒的心跳,极其突兀地从通道深处无尽的黑暗中传来!
这声音穿透了头盔的隔音,穿透了体内混乱的风暴,如同冰冷的警钟,狠狠敲在裴度濒临涣散的意识上!
危险!来自通道深处!
裴度那熔金的瞳孔(在暗红面甲后只剩下两点摇曳欲熄的暗红余烬)猛地、极其艰难地聚焦,投向声音的来源——通道下方的黑暗深渊。
只见那被入口处扭曲光影勉强照亮的通道尽头,深邃的黑暗中,亮起了两点…不,是四点…六点…越来越多的、冰冷的幽蓝色光点!
这些光点排列成整齐的阵列,如同黑暗中睁开的、毫无情感的机械复眼!伴随着光点的亮起,沉重而整齐的金属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每一步落下,都让冰冷的金属通道地面发出沉闷的震颤!
【检测…高威胁…敌对目标…!】
【型号识别…方舟…内部…清道夫…单位!】
【数量…12…持续增加中…!】
【目标…锁定…污染源…执行…净化协议…!】
冰冷的提示伴随着瞬间变得无比尖锐的警报声在头盔内炸响!
清道夫!方舟内部的自动防御单位!它们被裴度体内混乱的能量波动和多重“污染”标识所激活!在它们冰冷的逻辑中,闯入的裴度,就是一个需要被彻底清除的“病毒”!
没有任何警告!没有任何交流!
咻!咻!咻!
刺耳的破空声撕裂了通道的死寂!数十道炽白的高能粒子束,如同死神的标枪,从黑暗中那些幽蓝光点的位置激射而出!光束精准地覆盖了裴度瘫倒的整个区域,封锁了所有可能的闪避空间!粒子束所过之处,空气被电离出刺鼻的臭氧味,金属通道内壁瞬间留下灼热的熔融痕迹!
灭绝的攻击!来自内部的死神!
死亡的寒芒,比身后的熵寂黑潮更快一步降临!
“吼——!”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灵魂的剧痛和躯壳的崩溃感!裴度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残存的左腿和嵌入地面的合金利爪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沉重的钢铁之躯如同濒死的困兽,猛地向侧面翻滚!
嗤!嗤!嗤!
炽白的光束擦着他翻滚的躯体射入刚才的位置!灼热的高温甚至让背部厚重的装甲瞬间变得滚烫、发红!几道未能完全避开的粒子束狠狠擦过他的右肩装甲和左腿外侧!
砰!滋啦——!
坚硬的装甲板在粒子束的高温熔穿下发出爆裂声!内部的仿生结构暴露出来,瞬间被烧焦,冒出刺鼻的青烟!神经链接端口传来被熔毁的剧痛!
【左腿…传动单元…中度损毁…!】
【右肩…防护层…击穿…!】
翻滚的势头撞在通道冰冷的金属墙壁上才停下。裴度靠着墙壁,沉重的躯体因剧痛和能量核心的过载而剧烈颤抖。头盔视野中,代表肢体状态的图标一片猩红。体内,那冰冷的古老意志似乎被这攻击所刺激,发出了更加漠然、也更具侵蚀性的低语:
【抵抗…徒劳…】
【毁灭…归于…熵…】
而更深处,那点微弱的绯红余烬,光芒几乎彻底消失了,只剩下最后一丝冰冷的、带着无尽遗憾的意念残留,如同最后的叹息,轻轻拂过裴度混乱的意识:
【裴度…活下去…钥匙…在…你…心…跳…】
心跳?!
这最后的意念碎片如同冰锥刺入脑海!钥匙…不是那点绯红?而是…心跳?!
就在他心神剧震的刹那!
沉重的金属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骤然逼近!那些冰冷的幽蓝复眼在黑暗中迅速放大!十二具造型狰狞的机械造物,如同从地狱熔炉中爬出的金属猎犬,冲破了入口光影的界限,显露出它们冰冷的全貌!
它们拥有类似蜘蛛的底盘结构,由四条粗壮的、覆盖着锯齿状反应装甲的机械节肢支撑,移动迅捷而无声。上半身则如同扭曲的人形,覆盖着厚重的暗银装甲,双臂是两门闪烁着能量充能光芒的旋转粒子炮口!没有头颅,只有胸腔位置镶嵌着那冰冷的幽蓝色复眼阵列,正死死锁定着靠在墙边的裴度!
它们分散开来,呈扇形包围逼近!旋转的粒子炮口再次亮起致命的炽白光芒!这一次,距离更近,覆盖更密!绝无闪避可能!
“呃…” 裴度残存的意志在多重绝境下被逼到了极限!体内冲突的能量在剧痛和死亡的刺激下如同沸腾的岩浆!那冰冷的古老意志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低语中带上了一丝本能的躁动!
没有退路!唯有以攻代守!用这具残躯,引爆体内所有的混乱!
就在粒子炮口光芒达到顶点的瞬间!
裴度眼中那两点暗红余烬猛地燃烧起最后的疯狂!他不再压制体内任何力量!他用尽所有残存的意志,朝着那狂暴冲突的核心,朝着那冰冷的古老意志,发出了一个同归于尽的指令——释放!全部!
“给…我…爆——!!!”
一声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混合了星辰湮灭与万物悲鸣的终极咆哮!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了暗红能量的狂暴、星穹法则残余的悲鸣、冰冷古老意志的漠然躁动、甚至还有那点绯红余烬最后消散前逸散出的、一丝微弱秩序气息的……混沌能量风暴,以裴度残破的躯壳为中心,如同超新星爆发般……朝着四面八方……尤其是前方扇形包围的清道夫机械群……狠狠爆发、席卷而去!
这不是精准的攻击!这是失控!是毁灭性的能量宣泄!
嗡——!!!
整个金属通道剧烈震颤!空气被狂暴的能量挤压、电离,发出刺耳的爆鸣!通道内壁厚重的金属板在这无差别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首当其冲的,是正面扇形包围的六台清道夫!
炽白的粒子光束尚未射出,就被这汹涌而来的、混乱到极致的能量狂潮瞬间吞没、湮灭!狂暴的能量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它们厚重的装甲上!
砰!砰!砰!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