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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的夜雾裹着松脂味漫上来,云栖的鞋尖被带刺的野荆勾住,她垂眸去扯,余光瞥见沈砚的玄色衣摆停在五步外。
他背对着她,避尘剑鞘抵在身侧,剑尖微微点地——这是他警惕时的惯有姿势。
"栖儿。"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浸了冷水的玉,"过来。"
云栖立刻收了手,踩着腐叶轻步上前。
沈砚侧过身,她这才发现他鼻尖凝着薄汗,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他抬起左手,指尖掠过两人身侧的空气,那里有若有若无的灵力涟漪,像被石子搅乱的静水。
"刚才那些山贼的刀伤。"沈砚喉结动了动,右手无意识地攥紧储物袋,"陈越的剑招走的是苍梧山外门弟子的路子,但他刺向你时用的那招'穿云破'——"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发涩,"是三年前执法堂暗卫的特训招式。"
云栖的后颈泛起凉意。
她记得那日沈砚教她防身术,也是这样站在她身后,指尖点着她握剑的手背:"这招要借对方腕骨的力,像剥春笋似的......"可此刻他的指尖在发抖,抖得她心口发疼。
"他们早有准备。"沈砚从袖中摸出一枚泛黄的探识符,符纸刚触到掌心便腾起幽蓝火焰,"追着我们的不是普通追踪术,是用活人的精血养的印记。"火焰里浮起几缕暗红丝线,像蛇信子般缠向云栖腰间的锦囊。
云栖猛地按住锦囊,木灵种隔着布料烫得她掌心发红。
她解下锦囊,将种子托在掌心里——那些黑纹比半时辰前更浓了,原本若隐若现的绿斑被蚕食得只剩针尖大一点,像将熄的萤火。
"魔气。"她的指甲掐进掌心,"上次在药堂地窖发现的腐毒,和这黑纹的气息一模一样。"木灵种表面渗出细密的水珠,顺着她的指缝往下淌,带着股腥甜的血锈味,"若不净化......"
"回山后第一件事去灵泉。"沈砚突然握住她的手,将种子和她的掌心一起拢进自己掌心里。
他的手烫得惊人,像是要把所有温度都渡给她,"灵泉底的寒玉床镇得住魔气。"
云栖望着他泛白的唇色,想起他方才硬接陈越三剑时咳出的血。
她想抽回手去摸他的额头,却被他攥得更紧。
月光漏过树顶的空隙,在他眼尾的泪痣上跳了跳,那是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疲态。
"先找个地方歇脚。"沈砚松开手,转身往东南方走,"后山有个藏青洞,三年前我......"他的话突然卡住,脚步在一丛野菊前顿住。
云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本该掩在藤蔓后的洞口,此刻像被巨斧劈开的核桃,碎石块滚到两人脚边,最上面的一块还粘着半片朱漆。
她蹲下身捡起那半片,瞳孔骤缩:"这是执法堂暗卫的令牌!"
沈砚的避尘剑"嗡"地出鞘。
他单膝跪地,指尖划过地面的痕迹,青苔被刮开的地方露出新鲜的爪印——不是野兽的,是修士用法器硬犁出来的。
洞壁上还留着未散尽的灵力波动,是苍梧山内门弟子常用的"破山诀"。
"连暗卫的隐蔽点都被端了。"他将半块令牌收进储物袋,剑穗上的银铃撞出细碎的响,"陈越说'门派里比你知道的多得多'......看来不只是长老,执法堂里也有蛀虫。"
云栖突然想起前日在丹房查账时,药童小桃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摸出腰间的记账本,纸页边缘被夜露打湿,模糊的字迹里还夹着半片干枯的紫叶草——那是小桃塞给她的,说是在丹房后巷捡到的魔教标记。
"我们得换条路。"沈砚扯下衣襟一角,替她系住被荆棘扯断的发带,"走兽脊崖那条险路,虽然难走,但......"
"但能避开所有明哨。"云栖接口,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系发带的手。
他的指节上有道新伤,血珠渗出来,在月光下像颗红玛瑙,"你伤得重,我背你?"
沈砚突然笑了,眼角的疲色散了些。
他伸手揉乱她的发顶,避尘剑在掌心转了个花:"当年在寒潭底,你被妖兽追得爬树,我可是背了你十里山路。"他的声音放轻,像在说什么秘密,"现在换我背你,可好?"
云栖的耳尖发烫。
她刚要反驳,腰间的锦囊又震起来。
木灵种的绿斑突然亮了一瞬,照得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晃了晃。
沈砚的笑意淡了,他望着远处苍梧山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已经熄了大半,只剩掌教殿的琉璃瓦还泛着冷光。
"走。"他弯腰将云栖打横抱起,避尘剑在身前划出一道银弧,"天亮前必须回山。"
云栖贴在他心口,听着他强压下的咳嗽声,伸手摸出怀里的《共生诀》残卷。
残卷的边角被她摸得发毛,上面用朱笔圈着的"以心养灵,以灵护道"八个字,在夜色里泛着淡金的光。
她望着掌心的木灵种,黑纹仍在缓慢蔓延,却在触及绿斑时像碰到沸水的墨汁,滋滋地散出几缕白烟。
或许,等回了屋......她垂眸咬住下唇,将残卷和木灵种一起捂进心口。
沈砚的脚步踏碎满地松针,山风卷着他衣袍的药香扑面而来,混着木灵种若有若无的青草味,在她鼻尖织成一张网。
前面的山路越来越陡,沈砚的呼吸渐渐重了。
云栖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突然轻声道:"沈砚。"
"嗯?"
"等净化了木灵种......"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残卷,"我想试试《共生诀》。"
沈砚的脚步顿了顿。
他低头看她,眼里有星子落进去,碎成一片温柔的光:"好。"
山雾更浓了,两人的身影渐渐融进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