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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滴液体重心偏移,在布条边缘拉出一道细丝,快要触地时——断了。
齐墨没动,像是等它落,又像只是忘了反应。阳光晒得断墙发烫,他左腕的布条被风吹得轻轻颤,裂口处渗出的新红已经干了,变成一道暗褐色的线,顺着掌纹往指根走。
他起身时膝盖发出轻微声响,不是疼,是久坐后的僵硬。没人注意到这个动作,因为西区泵站那边传来规律的踏板声,两个人正交替踩动杠杆式水泵,节奏稳得像呼吸。一个新来的女生蹲在出水口记录流速,袖口卷到小臂中段,旧伤在光下泛白,但她手腕很稳,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清脆。
齐墨走近,没说话,只是站在阴影和阳光交界的地方,问:“昨晚谁值夜班?”
女生抬头,眼神没躲,直接指了指身后:“我和老张轮的,他刚去换衣服。”
旁边的男人点头,没多话,只是顺手把空桶倒扣在地上——这是他们之间新养成的习惯,桶底朝上等于“一切正常”。
齐墨嗯了一声,转身往南区走。路上碰到小李扛着废钢筋回来,看见他就笑:“你今天居然主动问情况?”
齐墨摸了摸裤兜,掏出半截铅笔头,在笔记本上划了一笔:“记下来才不算白忙。”
笔记本很旧,边角卷曲,里面夹着一封没拆的信。信封是粗纸做的,背面画着太阳和水滴,线条歪斜,明显是孩子手笔。他没看内容,只是把它往里塞了塞,动作自然得像藏一颗舍不得吃的糖。
到了南区帐篷外,老工友正在教几个年轻人怎么用灰土混苔藓涂工具把手。齐墨站在五步远的地方看了一会儿,然后把笔记本递过去:“有人送来的,说要负责人签收。”
老工友皱眉:“我不是负责人。”
齐墨点头:“我说你是。”
两人对视两秒,谁都没笑。最后还是老工友接过去,在信封背面签了个名字,笔迹笨拙却用力。
齐墨转身离开时,听见女生在后面低声问:“这信讲啥?”
老工友摇头:“不知道,但孩子画了太阳,估计不是坏事。”
他没回头,只是摸了摸自己掌心的裂口——那里已经结痂,不再渗血。风吹过来,带着一点灰烬和苔藓混合后的味道,不刺鼻,反而有种奇怪的干净感。
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齐墨坐在断墙下啃干粮。有人递来一瓶水,是他昨天见过的那个女生。她没说话,只是把瓶子放在他脚边,然后蹲下,从工具包夹层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是浑浊液体,底部残留一道绿痕,在阳光下反光如微小旗帜。
“备用的。”她说,“熬多了,放久了会失效。”
齐墨没接,只是看着那道绿痕,忽然笑了:“你们现在连失败都计划好了?”
女生也笑:“不是计划,是习惯了。”
她起身离开时,风正好吹起地上一张纸角。那是齐墨从笔记本撕下的一页,上面写着一句话:“不是我们重建了世界,是世界教会我们怎么活。”
他把它贴在断墙上,没用钉子,也没胶带,就靠一点点湿泥粘着。风吹得纸页晃动,一侧翘起,恰好盖住昨夜血画的笑脸。
没人去动它。
傍晚收工前,有人发现材料单不见了。后来才知道,是最后一个用它的学员塞进了泵阀底座夹缝。没人特意保留,也没人丢弃。它就在那儿,边角泡软,像一张即将融进废墟的旧信。
天快黑时,齐墨靠在断墙上假寐。风又起,纸页被卷起一角,卡进裂缝里。女生路过时看见了,脚步顿了一下,轻声说:“留着吧。”
她没解释为什么。
齐墨睁开眼,没问,只是看着那张纸一半悬空、一半嵌入墙体的样子,忽然觉得肩上的累轻了些。不是消失了,而是变得能背得动。
远处传来新的节奏声——东区搬运组自发组织夜班,脚步整齐,没人指挥,但没人出错。有个孩子模样的信使站在营地入口,手里还攥着另一封信,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齐墨站起身,走向西区泵站。他没去看那句话是否还在墙上,也没确认信的内容,只是把手伸进口袋,摸到那截铅笔头还在。
他掏出它,在泵体支架上刻了一个小小的“稳”字。刀痕不深,不会影响结构,也不会很快消失。
女生走过来,手里拎着空桶,脚步没停,直接蹲在泵阀旁检查残留水迹。她的手腕始终稳着,哪怕太阳晒得她额头冒汗,也没抖一下。
齐墨看着她,忽然说:“你们现在连希望都能自己熬出来了。”
她抬头看他,眼神平静:“不是熬出来的,是你昨天让它滴下来的。”
齐墨没反驳,只是低头看自己掌心的裂口——血痂裂开一点,新的红正缓缓聚拢,将要滴落。
它悬在那里,像一颗不会落下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