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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主事告退后,林彦秋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负手站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株老梅,心中暗忖:这赵同知三番两次与沧山县作对,实在可恼。虽说是上宪官员,难道就能随意插手县衙决议?
他捻着腰间玉佩,思量对策。赵同知乃是知府李大人心腹,若贸然出手,难免得罪上宪。虽说江南道里有陈方二位大人照拂,可知府若存心刁难,随便使个绊子也够受的。更何况能坐上知府之位,朝中岂会没有靠山?
思来想去,林彦秋唤来贴身小厮:"去请祝捕头过来议事。"
祝知礼正在班房与一众差役商议年关缉盗之事,闻讯立即起身:"诸位且按方才所议行事。"说罢整了整皂隶服,匆匆赶往二堂。
"大人何事如此着急?"祝知礼拱手问道,腰间铁尺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林彦秋示意他坐下,从案几抽屉取出上等烟丝推过去:"赵同知近来屡屡干涉我县务,找你商议个对策。"
祝知礼闻言,眉头顿时拧成了川字,腰间铁尺随着他不安的动作轻轻晃动:"这厮怎的如此不识趣?虽说是知府心腹,但若真要整治..."他捻着短须,欲言又止。
林彦秋长叹一声,手中茶盏在案几上轻轻一顿:"毕竟是五品同知,要动他谈何容易。"
"不如让刘班头派人查查他的底细?"祝知礼压低声音,"下官不信他能干净到哪去。"
林彦秋目光落在窗外那株老梅上,忽然想起甘祖运那帮老卒。自打煤窑易主后,他们仍在矿上帮忙。董家小姐的银钱早已到位,各式新器正源源不断运来,听说要在年前开窑,还要请布政使大人来观礼。
"不必劳烦刘班头了。"林彦秋收回目光,指尖轻叩案几,"他正忙着城南那块地,说是要建个金陵式的大市集。"
祝知礼会意,捋须道:"即便查到什么,也需从长计议。免得..."他朝知府衙门方向拱了拱手。
林彦秋微微颔首,祝知礼便知他已有主张,转而笑道:"大人,开春便是县议会,您这知县的位置也该转正了。不知可有属意的县丞人选?若有,年底就该造势了。"
窗外一阵风过,卷着几片残梅飘进堂来。林彦秋伸手接住一片,若有所思地捻了捻:"此事容后再议。"
祝知礼这番提醒甚是及时。按朝廷惯例,这县令补缺之事,府衙定会插手。林彦秋既欲将这知县之位坐实,自当早作打算。待知府衙门征询意见时,方能有的放矢。
祝知礼自然不是觊觎县丞之位,不过是提醒林彦秋未雨绸缪罢了。
见林彦秋询问,祝知礼故作惶恐状,拱手笑道:"卑职岂敢妄言?不过想着年关将至,若请大人多巡视各巡检司,严查偷盗、赌坊等事,再让师爷们多加宣扬..."
林彦秋闻言眼前一亮。时值冬闲,盗赌之事确实频发。他抚掌道:"妙计!不若再加一项,由县库拨银,在各乡设义塾,既教化百姓,又可..."
话未说完,祝知礼已击节称赞:"大人高明!何不将农书医典也一并送去?这般一来,那些乡绅们也不好说这是虚应故事了。"
议罢,祝知礼告退。林彦秋先唤来心腹小厮,低声嘱咐几句,让他去寻那甘教头。继而命人请方县丞过府议事。
他心中已定,要推举方县丞接任县丞一职。一来彰显朝廷重用女官之德,二来这方氏素无大志,三来这些时日,她始终与自己同心同德。
方县丞踏着月色而来,林彦秋亲自迎至二堂,命人奉上新焙的龙井。待将祝捕头所言之事细细道来,方县丞眉梢微动,云鬓间的银簪在烛光下轻轻一晃,显是领会了其中深意。
"县库今年丰盈,不若再加一项?"她轻抚茶盏,腕间玉镯与瓷杯相碰,发出清脆声响。
林彦秋抚掌笑道:"此事便交由县丞主持。明日堂议时由你提出,本官自会附议。待诸事妥当,再请省府邸报的先生们来采风,也好让上宪知晓。"
方县丞会意,起身福了一福:"下官这就命书办拟章程。对了,顾师爷的调令已到,这幕僚长一职..."她略作沉吟,"陈书办勤勉可靠,不妨擢升一级?"
林彦秋闻言失笑,这方县丞果然玲珑心窍。他摩挲着腰间玉佩道:"陈振确是可造之材,不过本官身边也离不得他。不若设个代职的副手,具体人事还请县丞斟酌。"
窗外更鼓声声,方县丞敛衽告退:"下官明白,这就去安排。"她石榴裙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淡淡香风。
林彦秋送至阶前,叮嘱道:"近日工坊谈判在即,各方考察使团不日将至。县衙日常政务,就劳县丞多费心了。"
如今这县衙议事,早就是林彦秋一言九鼎。檐下灯笼摇曳,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明日堂议,不过走个过场罢了。
暮色四合时,林彦秋回到云岭客栈。沐浴更衣后,他披着素纱中衣在灯下提笔,先给恩师张祭酒修书一封,细述近日诸事。继而取出一方锦帕,命小厮快马送至齐姑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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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小厮带回一方绣着并蒂莲的汗巾,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簪花小楷。林彦秋展开细看,但见齐芝怡在信中抱怨:"近日学政大人不知怎的,派了许多差事与我,连去沧山看你的空闲都没了。"
林彦秋不由莞尔,回信道:"可是升了典簿?"
第二封回信很快送到,齐芝怡的字迹透着欢快:"升官有什么趣?不过是管着几个小丫头罢了。那张芊芊如今归我差遣,想去沧山采风?门都没有!这丫头鬼精鬼精的,我得防着她近你的身。"
林彦秋摇头苦笑,提笔写道:"我若真有此心,还轮得到你操心?"
信使往来穿梭,齐芝怡在最新回信中羞答答地提及:"近日有个叫顾谦的公子,仗着其父是新任布政使,整日往书院跑,烦死个人。我都说了心有所属,他偏不死心。"
看到"布政使"三字,林彦秋眉头一皱,正色写下:"这顾谦什么来头?"
回信上的字迹顿时潦草起来:"就知道关心这个!你就不怕我真跟人跑了?"
林彦秋只得哄道:"我家芝怡最是冰清玉洁,我自然信得过。"写罢自己都觉得肉麻,打了个寒颤。
最后一封回信上的墨迹还未干透:"算你识相!这顾家是京里派来的,不是本地人..."
林彦秋会意,这是朝廷惯用的制衡之术。见窗外月已中天,他写下:"天色已晚,早些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