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阅小说网【wap.xyxsb.com】第一时间更新《东北谢文东》最新章节。
第三百二十章:神秘盟友
一、月夜里的暗号
1945年初夏的月亮像块被磨亮的银圆,悬在长白山余脉的峰峦间。谢文东攥着那半朵红布梅花,指尖的老茧蹭过布面的纹路,像在抚摸段模糊的记忆。李团长跟在他身后,腰间的驳壳枪被月光照得泛冷,刀疤在侧脸投下道扭曲的阴影。
“参谋长,这黑风口的林子邪乎得很。”李团长的声音压得很低,靴底踩断枯枝的脆响在寂静里格外刺耳,“去年三营的弟兄在这儿迷路,最后绕回原地时,干粮袋里的窝头全变成了石头。”
谢文东没回头,只是把红布梅花举到眼前。月光透过布面的缝隙,在掌心投下细碎的光斑,像妻子当年用胭脂点的梅花妆。按照兰芝(此刻他仍不敢完全确信)留下的暗号,在第三棵被雷劈过的老松树下,连续敲击树干七下——长短相间,像段未完的童谣。
老松树的树皮焦黑如炭,树心空得能钻进个孩子。谢文东的指节叩在树干上,咚-咚咚-咚-咚咚咚的节奏漫开时,远处突然传来夜鸟的回应,三声短促,两声悠长,与妻子教他的联络暗号分毫不差。
“出来吧。”他退后半步,右手按在枪套上,缺了半片的右耳在夜风里微微颤动。树洞里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个穿黑色短褂的女人,手里举着半朵野山参花,花瓣上的露水在月光里像碎钻。
她约莫二十七八岁,发髻里别着根铜簪,簪头雕着只展翅的鹤。看见谢文东手里的红布梅花,她突然屈膝行礼,动作带着鲜族姑娘特有的温婉,左眉角的痣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与照片上小梅的妹妹兰芝分毫不差。
“谢参谋长?”她的汉语带着淡淡的口音,像沾着晨露的桔梗花,“我是金秀贤,朝鲜独立军的联络员。”她将野山参花递过来,恰好与红布梅花拼成完整的一朵,“这是兰芝同志托我转交的信物,她说您见了就会相信。”
李团长突然举枪:“等等!你怎么证明自己不是鬼子假扮的?”他的枪口抖得厉害,去年在五常县,日军就派过个会说鲜语的特务,骗走了整整一个连的给养。
金秀贤没躲,只是解开短褂的盘扣,露出左臂的刺青——是朵绽放的金达莱,花瓣间刻着行朝文。“这是我们独立军的标记,用松烟和刺青膏纹的,洗不掉。”她的指尖抚过刺青,声音陡然变沉,“这朵花下面,是我弟弟的名字,他去年在平壤街头,被日军的军犬撕碎了。”
谢文东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短刀上,刀柄缠着深蓝色的布条,末端系着枚小小的铜铃——那是朝鲜咸镜道特有的工艺,他妻子的嫁妆里就有只同款的铃铛,当年逃难时丢在了鸭绿江对岸。
“你认识兰芝?”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金秀贤的眼圈红了:“我们是在吉林女子中学认识的,她教我汉语,我教她唱《阿里郎》。”她从怀里掏出个绣着朝文的荷包,“这是她送我的,说要是有一天能见到您,就说……就说她姐姐托梦,让她一定要完成姐姐的遗愿。”
荷包里飘出片干枯的野山参叶,谢文东的手指突然收紧——这片叶子的形状,与他铜烟盒夹层里藏着的那片,能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那是六年前妻子最后一次给他整理行装时,悄悄塞进去的。
二、篝火边的往事
秘密营地的篝火在山坳里跳动,将人影投在岩壁上,像群舞动的巨人。金秀贤往火里添了块松木,油脂遇热发出滋滋的响,香气混着烤肉的焦香漫开来。她烤野猪肉的手法很特别,用细树枝将肉条撑开,刷上带着辣味的酱料——那味道让谢文东想起妻子做的腌苏子叶。
“我们独立军在长白山里藏了三年。”金秀贤把烤好的肉递给张彩霞,指尖的薄茧蹭过对方的掌心,“去年冬天最苦的时候,三天没吃过像样的东西,只能煮树皮汤喝。”她忽然笑了,眼角的细纹在火光里很柔和,“是兰芝带着你们的人送来的玉米面,说‘都是打鬼子的,分什么你我’。”
张彩霞往她碗里舀了勺野菜汤,汤里飘着几粒野山椒——是她特意从炊事班找来的,知道鲜族人爱吃辣。“兰芝现在在哪?”她的声音带着担忧,今早送金秀贤来的战士说,没见到兰芝的人影。
金秀贤的动作顿了顿,往火里添了根柴:“她去联络散落在各地的同志了,说要凑齐五十杆枪,跟你们一起打佐藤。”她的目光飘向鸭绿江的方向,那里的夜空格外深邃,“我们朝鲜人,早就受够了鬼子的欺负。从平壤到汉城,从咸镜道到济州岛,哪块土地没浸着咱的血?”
李团长灌了口烧刀子,酒液顺着嘴角流进刀疤里,激得他龇牙咧嘴:“他娘的小鬼子!不光占咱中国的地,还把你们半岛当成自家后院!老子早说过,这仗得联起手来打!”他把酒瓶递给金秀贤,“尝尝咱抗联的酒,度数高,暖身子!”
金秀贤仰头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的样子让谢文东想起妻子。1939年在密营,她也是这样喝了半碗烈酒,然后揣着三颗手榴弹,跟着男人们去炸日军的炮楼。回来时棉裤上全是血,却笑着说缴获了一挺歪把子机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佐藤的主力有多少人?”谢文东突然开口,手指在地上画着战场的轮廓,“他的炮兵阵地在哪?”
金秀贤用树枝在火堆旁勾勒:“正规军一千二,还有伪满军的两个团。炮兵藏在黑风口西侧的山洞里,洞口伪装成了瀑布,只有在正午阳光最烈的时候,才能看见炮口的反光。”她忽然压低声音,“我们还查到,他最近在跟驻朝鲜的日军联系,好像要调一个飞行中队过来。”
张彩霞的心猛地一沉,往谢文东身边凑了凑。她的军靴碰到他的草鞋,那是他舍不得穿新鞋,用草绳编的,鞋底已经磨得发亮。“飞行中队?”她想起去年日军轰炸密营的场景,炸弹像冰雹似的砸下来,连石头都在哭。
“别担心。”谢文东的声音很稳,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长白山的林子密,飞机扔炸弹跟瞎扔差不多。”他转向金秀贤,“你们独立军熟悉地形,能不能帮我们摸清楚飞行中队的动向?”
金秀贤从怀里掏出张桦树皮地图,上面用炭笔标着密密麻麻的记号:“我们早就查好了。日军的机场在图们江边的开阔地,跑道是临时修的,只能起降小型轰炸机。”她的指尖点在地图边缘,“这里有片芦苇荡,能藏下一个连的兵力,等飞机落下来……”
李团长猛地拍大腿:“好!就这么干!咱用手榴弹给它开膛破肚!”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差点忘了,这是彩霞妹子给你烤的玉米饼,说你们鲜族人爱吃甜口的,里面加了野蜂蜜。”
金秀贤咬了口饼子,蜂蜜的甜味在舌尖漫开来,眼眶突然热了。她想起小时候母亲做的打糕,也是这样糯糯的,带着桂花的香。可母亲在1937年就被日军抓走了,再也没回来,家里的石臼至今还在院子里,积着厚厚的灰。
“谢谢张同志。”她把饼子小心地包好,“我要带回去给弟兄们尝尝,让他们知道,中国人没有忘了我们。”
张彩霞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去年牺牲前,母亲攥着她的手说:“打仗不光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所有受苦的人。”此刻她看着谢文东专注的侧脸,银锁在火光里泛着柔和的光,忽然觉得这枚锁,好像把所有人的心都锁在了一起。
三、月光下的情愫
后半夜的山风带着凉意,金秀贤和李团长去查哨了,篝火边只剩下谢文东和张彩霞。他正用树枝修补地图,笔尖的炭灰落在她的军装上,像只黑色的蝴蝶。
“你觉得金秀贤可信吗?”张彩霞往火里添了根柴,火星溅在她的发梢,“我总觉得,她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谢文东放下树枝,从怀里掏出那半朵红布梅花。月光透过布面,在他掌心投下细碎的光斑,像妻子当年用胭脂点的妆。“不好说。”他的声音很轻,“战场上的事,有时候信与不信,都得往前走。”
张彩霞忽然想起昨夜他给自己揉肩膀的样子,指尖避开他的旧伤,力道轻得像羽毛。她往他身边挪了挪,军大衣的边角盖住他的草鞋,那是她偷偷给他缝的,里面塞了层棉花,怕他着凉。
“你冷不冷?”她的声音带着南方口音的软糯,像山涧的泉水。
谢文东摇摇头,却把大衣往她那边拉了拉。他的指尖触到她的袖口,那里绣着朵小小的梅花,是她跟着李大姐学的,针脚还不太熟练,像群歪歪扭扭的小星星。
“这花绣得好。”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缺了半片的耳朵在月光里微微发红。
张彩霞的脸瞬间热了,低头看见他手里的红布梅花,忽然想起金秀贤说的话:“兰芝说,她姐姐最会绣梅花,说梅花有骨气,越是冷天越精神。”她的指尖抚过自己绣的花,“我绣得不好,总也学不会那股劲儿。”
“挺好的。”谢文东的声音很轻,像怕吹跑了什么,“像……像初春刚冒头的花苞,有股子新鲜劲儿。”
远处传来金达莱的歌声,是金秀贤在教战士们唱。旋律带着淡淡的忧伤,却又透着股不屈的劲儿,像长在石缝里的野草。张彩霞忽然靠在谢文东的肩膀上,他的军装带着硝烟味,混着松木的香气,让她想起去年在雪地里,他背着她时的味道。
“东哥。”她的声音低得像耳语,“等打跑了鬼子,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