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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突然举着朵野菊花跑过来,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彩霞姐,给你!”少女的眼睛在火光里亮晶晶的,“小石头说,这花在山里代表想念。”她把花塞进张彩霞手里,蹦蹦跳跳地跑开了,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谢文东看着那朵野菊花,忽然想起妻子生前最爱的也是这种花。那年他在县城打游击,路过花店时买了一束,回来时却只看到烧毁的房屋和染血的门槛。妻子的尸体被埋在屋后的桃树下,手里还攥着半朵烧焦的野菊花。
“这花……”张彩霞刚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枪声,断断续续的,像有人在敲破锣。李团长猛地站起来,腰间的驳壳枪瞬间出鞘:“狗娘养的!还有漏网之鱼?”
谢文东按住他的肩膀,目光投向峡谷入口处的黑暗。那里的夜色浓得像墨,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像无数只手在撕扯树叶。他忽然握紧了手里的野山参,参须扎得手心生疼。
四、黑暗中的魅影
哨兵小李被发现时,尸体已经冻硬了,胸口插着支羽箭,箭头淬的毒液让伤口周围的皮肤变成了青黑色。跟昨夜牺牲的通讯兵一样,他的手指指向密营的方向,像是在临死前要告诉什么。
“是松井的特种部队!”李团长的声音带着寒意,刀疤在月光下泛着青白色,“这箭法跟‘雪狼’部队的记号一样!”他突然抓住谢文东的胳膊,“参谋长,他们肯定是去偷袭密营了!”
谢文东蹲下身,指尖抚过小李脖子上的伤口,那里的皮肉被整齐地划开,显然是用特制的军刀割的。他忽然注意到死者的手指缝里,夹着半片撕碎的衣角,布料是日军黄呢子的,上面绣着个模糊的樱花图案。
“不是松井。”他站起身,声音冷得像冰,“这是‘夜枭’的手法,六年前他就是这样杀死我妻子的。”他往密营的方向望去,那里的夜色格外深沉,只有几颗疏星在云层里若隐若现。
张彩霞突然想起赵博士说过的话:“‘夜枭’最擅长模仿别人的手法,他能让你死在最信任的人手里。”她握紧了怀里的野山参,参须扎得胸口发疼,像无数根细小的针。
“李团长带一营去追!”谢文东的声音在峡谷里回荡,“注意保持距离,别中了埋伏!”他转向张彩霞,目光在她受伤的胳膊上停留了一瞬,“你带通讯兵跟我走,去密营报信!”
往密营的山路崎岖难行,月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无数只爬行的虫子。张彩霞跟在谢文东身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硝烟味,混着山野里的青草气息,让她想起去年在雪地里,他背着她时的味道。
“小心脚下。”谢文东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扶住差点滑倒的她。他的手心很烫,触到她手腕上的伤口时,她忍不住疼得哼了一声。“还疼?”他的声音里带着关切,让她想起小时候母亲给她包扎伤口时的语气。
“没事。”张彩霞摇摇头,却在抬头时看见他脖子上的银锁,在月光里闪着柔和的光。那是她给他的护身符,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像颗跳动的心脏。
远处的山林里传来夜枭的啼叫,一声接着一声,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谢文东突然按住她的嘴,拽着她躲进旁边的灌木丛。月光下,一队穿抗联军装的人正往密营方向走,为首那人的绑腿打得歪歪扭扭,却背着杆缴获的日军步枪。
“是自己人吗?”张彩霞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抠进谢文东的胳膊。他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最后那个人的脚上——那双军靴的鞋底,是日军特有的橡胶底,在月光下泛着油光。
五、曙光前的迷雾
密营的哨兵看见谢文东时,枪栓差点走火。老人的胡子上结着霜,手里的猎枪还在冒烟,显然刚打过仗。“谢参谋长,你们可来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刚才有队人冒充援军,抢走了密营里的档案!”
谢文东的心猛地沉下去,跟着老人往密营深处跑。藏档案的山洞被炸开了个大洞,洞里的文件散落一地,被风吹得四处飘散。赵博士倒在血泊里,金丝眼镜碎成了几片,手里还攥着半张破译到一半的电文。
“老赵!”谢文东抱起他时,赵博士突然睁开眼睛,手指颤抖地指向洞外:“‘夜枭’……在……在档案里……”他的头猛地歪向一边,最后一口气吹散了手里的电文,纸片像只白鸟飞进夜色里。
张彩霞追出去捡电文时,突然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嘴。一股熟悉的硝烟味钻进鼻孔,她挣扎着回头,看见谢文东正用枪指着她的额头,眼睛里的神色陌生得让她心寒。
“你……”张彩霞的声音被堵在喉咙里,看见他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档案,封面上写着“夜枭行动计划”。档案袋上的火漆已经被拆开,露出里面的照片——那是谢文东穿着日军军装的样子,左胸的樱花徽章闪着刺目的光。
“为什么?”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混着脸上的血污往下淌。谢文东的枪抖了一下,枪口从她额头移到胸口,那里正放着他给的野山参,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参须的坚硬。
“你嫂子……”他的声音突然哽咽,缺了半片的耳朵在月光里轻轻颤动,“她不是被日军炸死的,是我亲手杀的。”他猛地闭上眼,枪掉在地上发出闷响,“她发现了我的身份,要去报告……我只能……”
远处传来李团长的呐喊声,手电光在山林里晃动,像群寻找猎物的狼。张彩霞捡起地上的枪,却发现枪里没有子弹。谢文东看着她,突然从怀里掏出那枚变形的军功章,塞进她手里:“这是赵连长的,他才是真正的英雄。”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李团长带着人冲进山洞,看见的却是这样一幅景象:谢文东跪在地上,脖子上的银锁掉在脚边,张彩霞举着枪指着他,野山参从怀里掉出来,滚到赵博士的尸体旁。
“这……这是咋回事?”李团长的声音带着困惑,刀疤在晨光里涨成了紫红色。张彩霞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谢文东的眼睛,那里映着初升的朝阳,像两团燃烧的火焰。
她忽然想起昨夜在河滩上,他给她野山参时说的话:“这东西能救命,也能害命。”那时他的笑容在火光里忽明忽暗,让她想起老猎人说过的话:长白山的野山参,长得越像人形,毒性就越大。
晨光穿透洞口的硝烟,照亮了散落一地的档案。其中一张照片飘到张彩霞脚边,上面是谢文东和松井的合影,两人勾着肩膀站在樱花树下,脸上都带着笑容,左耳朵同样缺了半片。
远处传来日军的炮声,越来越近,像在敲打着每个人的心脏。李团长捡起地上的枪,却不知道该指向谁。张彩霞看着手里的军功章,忽然想起赵博士临死前的话,“夜枭”在档案里——那档案里,是否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谢文东慢慢站起身,晨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他没有去捡地上的银锁,只是望着初升的太阳,缺了半片的耳朵在风里轻轻动了动。胜利的曙光终于照进了峡谷,却没人知道,这光芒背后,还藏着多少未被揭开的迷雾。
那株野山参躺在血泊里,参须缠绕着赵博士的手指,像在诉说一个无人能懂的真相。张彩霞握紧了手里的军功章,忽然不知道自己举着的枪,该对准敌人,还是对准身边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