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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日军的反扑
一、晨雾里的炮声
1945年初夏的晨雾还没散尽,抗日联军营地周边的白桦林就传来了沉闷的炮声。谢文东趴在临时战壕里,军帽上的草叶被震得簌簌往下掉,他摸了摸脖子上的银锁——昨夜张彩霞重新给他戴上时,指尖的颤抖透过冰凉的金属传过来,像极了三年前妻子给他系围巾时的温度。
“狗娘养的佐藤!来得倒快!”李团长咬着牙往步枪里压子弹,刀疤在硝烟里泛着青紫色。他右肩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浸透绷带,在胸前洇出朵暗红色的花。“参谋长,这龟孙子是想趁咱立足未稳包饺子啊!”
谢文东的目光扫过对面的山岗,日军的炮口在雾里偶尔闪过冷光。他忽然想起赵博士临终前的话,佐藤大佐是关东军有名的“铁壁狐狸”,当年在哈尔滨围剿抗联时,曾用假装撤退的战术坑杀过整整一个团。
“让三营把左翼的工事拆了。”谢文东突然低声道,指尖在战壕壁上划出浅浅的沟,“把机枪往右翼挪,给他们留个空当。”
李团长猛地抬头:“啥?那不是把软肋亮给小鬼子了?”
“佐藤就喜欢捡便宜。”谢文东扯了扯嘴角,缺了半片的耳朵在炮声里轻轻颤动,“1941年他在镜泊湖就是这么干的,以为占了侧翼就能包抄,结果钻进了咱们的口袋阵。”他忽然按住李团长的手,“还记得王铁匠不?当年就是他带着弟兄们在侧翼埋的炸药,自己拉响了最后一捆。”
战壕后方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张彩霞背着帆布包猫着腰跑过来,军靴上沾着的泥浆甩在战壕壁上,像点点溅开的墨渍。她左胳膊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却还是把水壶一个个塞进战士手里,指尖触到谢文东时,两人都顿了一下。
“谢参谋长,李团长。”她从包里掏出两包炒面,油纸在炮火震动中簌簌作响,“炊事班刚烙的饼,还热乎。”她的目光落在谢文东胸前,银锁在硝烟里若隐若现,忽然想起昨夜他说的话:“这锁要是丢了,我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炮声突然密集起来,一颗炮弹落在不远处的白桦林里,树干断裂的脆响像玻璃被砸碎。张彩霞被气浪掀倒在战壕里,谢文东伸手拽住她时,摸到她后背的帆布包——里面装着给伤员的绷带,还有半株没送出去的野山参。
“回去!”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里不是你们女同志待的地方!”
“伤员在等着绷带。”张彩霞挣开他的手,往战壕深处爬去,军帽掉在地上,露出被硝烟熏黑的额头,“李大姐她们还在炊事班烙饼,说要让弟兄们吃饱了打鬼子!”她的声音突然顿住,远处传来妇女们的呐喊,混着炮声像支粗粝的歌。
谢文东望着她消失在战壕拐角的背影,忽然想起妻子当年也是这样。1938年他在密营养伤,她冒着大雪翻过山岭送药,回来时半条腿都冻僵了,却还笑着说找到株百年野山参。后来才知道,那是她用自己的棉袄跟老猎人换的。
二、伪装的撤退
正午的太阳穿透硝烟,把战场晒得像口烧红的铁锅。谢文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炒面在喉咙里结成硬块,让他想起小时候母亲做的玉米糊糊。李团长靠在战壕壁上,肚子上的绷带又换了新的,血珠顺着布条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参谋长,小鬼子的炮火停了。”通信兵小李猫着腰跑过来,手里的步枪枪管被晒得发烫,“望远镜里看,他们好像在往后撤。”
谢文东接过望远镜,镜片里映出日军阵地的轮廓。士兵们正扛着炮管往山后挪动,旗帜在风里歪斜地飘着,像群被打蔫的向日葵。他忽然注意到山岗左侧的灌木丛,有几处草叶在不自然地晃动,像藏着什么活物。
“是陷阱。”他放下望远镜,指尖在发烫的镜筒上划出白痕,“佐藤在玩老把戏。”他转向李团长,“让一营假装追击,动静越大越好,把机枪都亮出来。”
“啥?”李团长猛地直起身,伤口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那不是让弟兄们去送死?”
“要的就是让他们觉得咱上当了。”谢文东扯下脖子上的银锁,塞进李团长手里,“把这个带给张彩霞,让她通知妇女队和伤员往二道沟转移,那里有个废弃的矿洞。”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告诉她,别等我。”
李团长攥着冰凉的银锁,忽然想起六年前的那个雨夜。谢文东的妻子把这枚锁塞给他,说要是自己回不来,就把锁交给东哥。后来他在尸堆里找到她时,她手里还攥着半片烧焦的梅花——跟铜烟盒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我去!”小李突然举手,脸上还带着孩子气的红晕,“我姐在妇女队,我认识二道沟的路!”他抢过银锁往战壕外跑,刚迈出两步就被谢文东拽住。
“沿着弹坑跑,别踩平整的地面。”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指尖触到对方单薄的后背,忽然想起自己牺牲的儿子——要是活着,也该这么大了。“告诉张彩霞,矿洞深处有口井,井壁上有我刻的记号。”
日军的阵地果然乱了起来,当一营的战士们呐喊着冲出战壕时,山岗后的机枪突然响了。子弹像群马蜂扑过来,李团长眼睁睁看着几个战士倒在血泊里,却咬着牙不让部队撤退。“往前冲!给小鬼子点颜色看看!”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刀疤在阳光下涨成紫红色。
谢文东趴在战壕里,手指抠着发烫的泥土。他看见日军的骑兵从山岗左侧冲出来,马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像条黄色的毒蛇。一营的战士们被夹在中间,伤亡在不断增加,李团长举着驳壳枪冲锋时,战马突然栽倒在地——是踩中了日军提前埋好的地雷。
“打信号弹!”谢文东猛地站起来,腰间的驳壳枪同时开火。红色的信号弹在硝烟里炸开时,他看见右翼的机枪突然调转方向,子弹像道火墙拦住了日军的骑兵。这是他早就布下的后手,机枪手们趴在伪装成尸体的草堆里,已经等了整整三个小时。
战场突然安静下来,只有伤兵的呻吟和远处的蝉鸣。谢文东靠在战壕壁上,胸口剧烈起伏,银锁不在脖子上,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忽然想起张彩霞的银锁是母亲给的,而他的这枚,是妻子临终前用最后一口气焐热的。
三、矿洞里的牵挂
张彩霞在矿洞深处点燃松明时,火苗舔着岩壁上的水珠,映出她苍白的脸。妇女队的三十多个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伤员的呻吟混着孩子们的哭泣,像团潮湿的棉絮堵在每个人心头。
“彩霞姐,这锁……”小李把银锁递过来时,手指还在发抖。少年的裤腿撕开个大口子,膝盖上的血混着泥,在地上拖出断断续续的红线。
张彩霞的指尖刚触到银锁,就被烫似的缩了回去。这枚锁比她的那枚沉些,背面刻着个模糊的“梅”字——是谢文东妻子的名字。她忽然想起昨夜在山洞里,他说杀了自己妻子时的眼神,那里面的痛苦不像是装的。
“谢参谋长让咱们往井边挪。”她把银锁塞进贴身的口袋,那里还藏着半株野山参。松明的火光里,她看见井壁上果然有几道刻痕,是朵缺了半片的梅花,跟铜烟盒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是谢参谋长刻的?”李大姐扶着受伤的丈夫走过来,女人的胳膊被弹片划伤了,却还是把最后块饼塞进丈夫嘴里。“去年冬天他来矿洞视察,说要是打仗了,这里就是最好的避难所。”
张彩霞的目光落在井台边的木桶上,桶底沉着块小小的鹅卵石,上面钻了个孔——这是她跟谢文东约定的信号,遇到危险就把石头扔进井里。她忽然想起去年在雪地里,他背着她走了整夜,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脚印在雪地里连成串,像条回家的路。
洞外传来马蹄声,妇女们瞬间安静下来,手里的剪刀和石块都握紧了。张彩霞示意大家躲到井后,自己则抱着松明往洞口挪去。火光里,她看见个穿抗联军装的人跳下马,绑腿上沾着的泥浆里,混着些灰白色的粉末——是硫磺矿特有的标记。
“是自己人!”她松了口气,那人是三营的王班长,左胳膊空荡荡的袖管在风里飘动。去年在五常县,他为了掩护伤员,亲手砍断了被日军马蹄踩住的胳膊。
“张同志,谢参谋长让我来报信。”王班长的声音带着喘息,从怀里掏出张揉皱的纸,“日军调集了坦克部队,傍晚就到,让你们往黑风口转移,那里有地道。”他的目光在矿洞里扫了一圈,“伤员能走吗?我带了两匹马。”
张彩霞突然注意到他腰间的枪套,那是日军特有的牛皮款式,上面还烫着樱花图案。她的手指悄悄摸向背后的短刀,刀柄上的野猪牙硌得手心生疼。“王班长,你的枪呢?”
王班长的脸色瞬间变了,手往腰间摸去时,张彩霞已经扑了过去。短刀刺进对方腹部的瞬间,她听见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嘴里吐出的血沫溅在她脸上,带着股铁锈味。
“你……怎么知道……”他的眼睛瞪得滚圆,看着她从自己怀里掏出的电台——跟松井部队里的型号一模一样。
“你的绑腿系反了。”张彩霞拔出刀,血溅在井台上的鹅卵石上,“真正的抗联战士,绝不会把十字结打在前面。”她忽然想起谢文东教她的话:“战场上的敌人好认,难认的是那些穿着自己衣服的鬼。”
洞外传来日军的呐喊声,张彩霞把松明扔进井里,浓烟瞬间灌满了矿洞。“跟我走!”她拽起受伤的李大姐,往地道口跑去时,贴身口袋里的银锁硌着心口,像颗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