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阅小说网【wap.xyxsb.com】第一时间更新《哀牢山的活死人》最新章节。
“别碰它!那是婆婆留下的!”
紧接着,是念安的嘶鸣,比在老楼里更凶,带着股得逞的兴奋,像毒蛇吐信。
陈默拉着苏青冲进去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少年被推倒在药柜边,额头淌着血,手里紧紧攥着半块玉佩,和苏青那半块一模一样,断面能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
念安站在他面前,小小的身子悬浮在半空,胸口的黑花亮得刺眼,无数根淡金色的根须从它身上钻出来,缠向少年手里的玉佩,像贪婪的蛇。
药柜上的锁阳草标本正在枯萎,绿色的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空气中的中药味彻底被腥甜取代,浓得化不开,像沉池底翻涌的淤泥。
“放开他!”陈默将手里的锁阳草灰猛地撒过去。
灰粉在空中散开,像道金色的网,罩向念安。小家伙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悬浮的身子猛地坠落在地,根须被灰粉烫得蜷缩,发出“滋滋”的响,像被点燃的引线。
“念安!”苏青忍不住喊,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
这声喊像道符咒,念安右眼的绿光闪了闪,竟有了瞬间的迟疑,胸口的黑花也淡了些,露出底下隐约的红,像被灰烬盖住的火星。
就是现在!
陈默扑过去,一把将少年拉到身后,苏青趁机捡起他掉在地上的半块玉佩。两块残玉在她掌心相碰,发出清脆的响,断面瞬间贴合,像从未分开过。
合二为一的玉佩发出耀眼的红光,像团燃烧的火,将整个药铺照得如同白昼。念安被红光逼得连连后退,撞到药柜,玻璃罐摔了一地,药草混着玻璃碴,像场破碎的雨。
“它在怕这玉佩!”苏青喊道,举起合璧的玉佩,红光更盛,“这才是真正的封印!”
念安的嘶鸣变成了呜咽,小小的身子缩在墙角,像只被暴雨淋湿的猫。胸口的黑花在红光中寸寸碎裂,化作点点黑灰,被风吹散。露出的锁阳花重新染上金红,像被洗去了污垢。
它的眼睛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清澈,左眼黑如深潭,右眼绿似春溪,望着苏青的眼神里,重新蓄满了懵懂,像个迷路的孩子。
“苏青……”陈默的声音带着疲惫,“它好像……变回来了。”
苏青握着玉佩,手却在抖。她看着墙角的念安,小家伙正伸出手,怯生生地朝她够来,指尖的淡金色根须温顺地蜷着,像认错的孩子。
可刚才那瞬间的恶意,那胸口的黑花,那来自沉池底的淤泥……都不是幻觉。
这到底是个孩子,还是个披着孩童外衣的怪物?
少年从陈默身后探出头,额头上的血滴在药柜上,像朵绽开的红。“它……它刚才说,要去找沉池底的‘妈妈’。”
沉池底的妈妈?
苏青和陈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悸。
是雾母?还是……被裹在巨大茧里的外婆?
念安突然哭了起来,不是之前的嘶鸣,是委屈的、带着奶气的哭,小手拍着胸口,像是在说什么。苏青走近些,闻到它身上的奶香里,混着淡淡的玉佩红光的暖,像被净化过的空气。
“它好像很难受。”苏青的声音软了些,蹲下身,把玉佩递到它面前,“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念安的小手抓住玉佩的边缘,冰凉的玉质似乎让它安定了些,哭声渐渐小了。它抬起头,右眼的绿光轻轻闪烁,映出药铺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画的是哀牢山的沉池,池边开满锁阳花,像片燃烧的海。
“它在看那幅画。”陈默凑过来,“这画……”
“是婆婆画的。”少年突然开口,声音还有点抖,“她说这是她年轻时住过的地方,池底有‘活的余烬’,能让失去的人‘回来’。”
活的余烬。
回来。
苏青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守墓人说雾母想解脱,爷爷说锁阳草灰能压制邪祟,少年的婆婆说余烬能让失去的人回来……
他们都在说一部分真相,像拼凑一幅破碎的拼图,却没人知道完整的画面是什么。
玉佩的红光渐渐淡了,念安胸口的锁阳花重新变回淡金,像块安静的玉。它打了个哈欠,往苏青怀里钻,小手紧紧攥着玉佩的一角,像抓住救命的稻草。
“它累了。”苏青把它抱起来,小家伙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均匀,像只无害的小猫。
药铺外传来鸡叫,天快亮了。
少年给他们找了间休息室,里面堆着些晒干的锁阳草,捆得整整齐齐,像堆金色的柴。“婆婆说这些草要留着,等‘该来的人’来了,烧成灰,能‘镇住场子’。”
陈默看着那些锁阳草,眉头紧锁。“你婆婆……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少年摇摇头,“她只说自己姓秦,年轻时在哀牢山待过,认识守墓人,也认识……一个姓苏的女人和一个姓陈的男人。”
姓苏的女人,姓陈的男人。
是外婆和爷爷。
苏青抱着熟睡的念安,忽然觉得这一切像场轮回。外婆和爷爷的约定,守墓人和雾母的纠缠,少年的婆婆和这些锁阳草……都绕着哀牢山,绕着沉池,绕着这对玉佩,打了个二十年的结。
而现在,结似乎松动了,却露出了更深的缠绕。
“天亮后,我们去沉池。”陈默的声音很沉,像做了个艰难的决定,“必须弄清楚余烬是什么,它想让谁回来。”
苏青点头。她低头看念安,小家伙的眉头在睡梦中皱着,像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玉佩被它压在胸口,隐约透出点红,像颗跳动的小心脏。
她忽然想起守墓人最后那句话——锁阳花的花语是回家。
可如果家早就变成了埋着余烬的坟墓,回去,到底是救赎,还是毁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天亮时,药铺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青布衫的老人站在门口,手里拄着根拐杖,杖头雕着朵锁阳花,红得像血。他看着苏青怀里的念安,又看了看陈默脖颈的藤蔓,最后目光落在苏青掌心的玉佩上,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
“该来的,终究来了。”老人的声音像磨过的石头,“跟我来,带你们看样东西。”
他转身走进内堂,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笃笃作响,像在倒计时。
苏青抱着念安,陈默握着那半捧锁阳草灰,跟着老人往里走。少年跟在最后,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小刀,像在防备什么。
内堂的墙上挂着幅画像,画中是个穿红衣的女人,眉眼和苏青有七分像,怀里抱着个婴儿,站在沉池边,胸口的锁阳花红得耀眼。
是外婆。
画像下方的柜子里,放着个小小的木盒,和陈默家的铁盒很像,只是上面没画牡丹,画的是两朵纠缠的锁阳花,一朵红,一朵金。
老人打开木盒,里面没有灰,只有一沓泛黄的日记,和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外婆和爷爷站在沉池边,中间站着个穿青布衫的年轻姑娘,眉眼和眼前的老人很像,手里也拄着根锁阳花拐杖。
“她是我姐姐,少年的婆婆。”老人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当年,我们三个一起守沉池,一起……种下第一株锁阳草。”
日记里的字迹很娟秀,是少年婆婆的。
苏青翻开第一页,日期是二十年前,字迹里还带着少女的活泼:
“今日,苏姐姐(外婆)说,雾母的本体藏在池底,像团烧不尽的余烬,要用我们三人的血和锁阳草的根,才能压住。陈大哥(爷爷)说,若有一天余烬复燃,就让后人带着玉佩和锁阳草灰来,用‘回响’做引,彻底浇灭它。”
翻到中间,字迹开始颤抖:
“苏姐姐被余烬缠上了,她说自己快成雾母的容器了,让我和陈大哥逃。陈大哥不肯,说要陪她到最后。我偷偷藏了半块玉佩,想着万一……”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十年前,字迹已经很潦草:
“陈大哥去世了,苏姐姐彻底被困在茧里。余烬越来越旺,我养的锁阳草快压制不住了。守墓人说,要等‘回响’出生,才能有转机。可‘回响’到底是钥匙,还是新的余烬?我不敢想……”
日记的最后,画着个小小的锁阳花,旁边写着一行字:
“余烬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苏青合上书,手在抖。
原来当年守沉池的,不止外婆和爷爷,还有少年的婆婆和眼前的老人。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回响”的存在,也早就知道它可能带来的危险。
原来所谓的“余烬”,就是雾母本体的力量,藏在沉池底,靠锁阳草和外婆的血肉维持,等着有一天被点燃,让雾母以新的形式“回来”。
而念安,就是那可能点燃余烬的火种。
老人看着念安,眼里的浑浊渐渐散去,露出点悲伤:“它胸口的花,红的时候是苏姐姐的血,金的时候是陈大哥的根,黑的时候……是余烬的气。它不是任何人的孩子,是我们三个和雾母的‘回响’,是善与恶、生与死缠在一起的结。”
陈默的脸色白了,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所以……我们带它出来,其实是把余烬的火种带出来了?”
“是,也不是。”老人叹了口气,“余烬早就想出来了,你们只是给了它一个机会,一个……选择的机会。”
选择?
苏青低头看怀里的念安,它还在睡,胸口的锁阳花忽明忽暗,像在做着艰难的抉择。
是选择成为新的封印,还是选择点燃余烬,让雾母“回来”?
或者说,它根本没有选择,只是被余烬操控的傀儡?
“它醒了。”陈默突然说。
念安睁开了眼睛,这次没有异色,左眼和右眼都是淡淡的金,像浸在锁阳草的汁液里。它伸出手,指向沉池的方向,又指了指苏青手里的玉佩,最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它想去沉池。”苏青的声音很轻,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老人点点头,眼里的悲伤更浓了:“该了结的,总要了结。余烬藏在池底的根须里,只有它能找到,也只有它能……决定烧不烧。”
陈默握紧了手里的锁阳草灰,指节泛白:“如果它选择烧呢?”
老人沉默了,拐杖头的锁阳花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少年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婆婆说过,锁阳花有两面,一面是生,一面是死。余烬也一样,能烧尽一切,也能……让新的东西长出来。”
新的东西。
苏青想起哀牢山岸边重新盛开的锁阳花,想起陈默脖颈重新泛绿的藤蔓,想起念安胸口那朵时明时暗的花。
或许,根本没有绝对的善与恶,只有不断循环的生和死,像锁阳花年复一年地开,年复一年地谢。
念安抓住苏青的手指,往沉池的方向拉,小小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气,像在指引方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苏青看向陈默,他的眼里没有了恐惧,只有一种平静的决绝,像早已做好了准备。
“走吧。”他说。
老人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布包,递给苏青:“这是最后一批锁阳草,若真到了那一步……”
他没说完,但苏青懂了。
若念安选择点燃余烬,他们就用这最后一批锁阳草,烧出一场彻底的毁灭,让所有的纠缠都化为灰烬。
走出药铺时,阳光正好,照在念安脸上,它的眼睛恢复了异色,左眼黑如深潭,右眼绿似春溪,胸口的锁阳花金红交织,像颗跳动的心脏。
它看着苏青,忽然笑了,咯咯的,像檐角的风铃。
苏青的心轻轻一颤。
或许,这趟回沉池的路,不是终结,也不是开始,只是一场必须完成的告别。
告别外婆和爷爷的执念,告别守墓人和雾母的纠缠,告别少年婆婆的等待,也告别他们自己心里的恐惧。
至于余烬会不会被点燃,念安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苏青低头,看着念安眼里映出的自己,忽然觉得没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要一起回去,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
就像锁阳花总要回到泥土里,才能开出新的花。
汽车再次驶向哀牢山,这次的速度很慢,像在丈量着什么。念安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掠过的风景,胸口的锁阳花轻轻颤动,像在应和着远山的呼唤。
苏青握着那对合璧的玉佩,掌心的温度暖得像阳光。她知道,沉池底的余烬正在等着他们,像团沉默的火,等着被点燃,或者……被浇灭。
而这场等待的尽头,会是什么?
她不知道。
或许连念安自己,也不知道。
但他们必须去。
因为这是锁阳花的宿命,也是他们的。
车窗外的哀牢山越来越近,轮廓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像头沉睡的巨兽,正等着苏醒的时刻。
苏青轻轻抚摸着念安胸口的锁阳花,那里的温度,像余烬未熄的暖。
故事,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