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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什么怪物。
是个铁笼。
锈迹斑斑的铁条被水泡得发胀,上面缠着墨绿色的水草,像女人散开的头发,随着水波轻轻晃动。
笼子里蜷缩着一个人。
看不清样貌,只能看到一头花白的头发,贴在湿透的脸上,身上的衣服烂成了布条,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青黑色的纹路,和陈默之前身上的尸蛊纹路一模一样。
“这是……”苏青的声音有些发紧,她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属于“茧房”实验体的气息,却又带着一种更古老、更阴冷的味道。
少年已经松开了铁链,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黑瞳死死盯着铁笼,像在看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铁笼被水波推着,慢慢靠近池边。
花白的头发下,露出一张布满褶皱的脸,眼睛紧闭着,嘴唇发紫,嘴角挂着一丝黑色的黏液,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是个老人。
“她……她一直在这里。”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说,她是雾母的‘容器’,只要她活着,雾母就能一直待在哀牢山……”
陈默的脸色很难看,他盯着铁笼里的老人,眼神里的愤怒几乎要溢出来:“苏家的人?”
少年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只让我看着她,不让她跑出来,也不让她死……”
苏青注意到,老人的手腕上戴着一个银镯子,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在水里泛着淡淡的银光。
那是苏家的标记。
只有苏家的直系女性,才能戴这样的镯子。
“她是……”苏青的心跳漏了一拍,一个荒谬却又无法抑制的念头冒了出来。
陈默显然也想到了,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右眼的黑瞳剧烈地收缩着,脖颈处的淡金色藤蔓突然躁动起来,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铁笼撞到了池边的石头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老人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浑浊的白,像蒙着一层厚厚的白雾,没有任何神采,却又像是能穿透人心,直直地看向苏青和陈默。
“嗬……嗬……”老人的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响,像是有痰卡住了,她挣扎着想从笼子里坐起来,却被铁链捆得死死的,只能徒劳地扭动着。
青黑色的纹路在她皮肤上快速游走,像活过来的蛇,随着她的动作变得更加清晰。
苏青的血脉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悸动,和老人身上的气息产生了共鸣,让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小心!”陈默立刻拉住她,将她护在身后,手里的石头握得更紧了,“她身上有雾母的气息。”
苏青点点头,她能感觉到,那股阴冷的、属于雾母的气息,正从老人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和沉池里的水腥味混合在一起,让人作呕。
老人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停止了挣扎,浑浊的白眼睛转向他们的方向,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来……了……”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每个字都带着浓浓的水汽,“终于……来了……”
苏青的心一沉。
她认识他们?
“你是谁?”陈默的声音很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笑,笑声像破旧的风箱,在寂静的城池边回荡。
随着她的笑,沉池里的水开始剧烈地翻涌起来,更多的气泡冒出来,带着刺鼻的腥气,水面上的雾气也越来越浓,像要把整个沉池都笼罩住。
“不好!”陈默低喝一声,“雾母要出来了!”
他刚说完,池水里突然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抓住了铁笼的栏杆。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无数只惨白的手从水里伸出来,密密麻麻地抓住了铁笼,甚至还有几只朝着池边爬来,指甲又尖又长,在石头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是活死人!
苏青倒吸一口凉气,她能感觉到那些活死人的气息,和之前遇到的不一样,更加阴冷,更加狂暴,显然是被雾母控制了。
“快走!”陈默拉着苏青往后退,“这里不能待了!”
苏青却没动,她的视线死死盯着铁笼里的老人,还有她手腕上的银镯子。
那个镯子,和她娘留下的那个,一模一样。
“等等……”苏青挣脱陈默的手,往前走了一步,“你是不是……苏家人?”
老人的笑声停了。
她浑浊的白眼睛转向苏青,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了那只戴着银镯子的手。
镯子上的花纹在雾气里若隐若现,苏青看得很清楚,那是苏家的族徽——一朵盛开的锁阳花。
“锁阳……开了……”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血……融了……”
她的目光落在苏青和陈默交握的手上,那里的淡金色印记正在发光,和胸口的血色锁阳花遥相呼应。
“你……”苏青的心脏狂跳起来,“你认识我娘?”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动作僵硬得像个木偶。
就在这时,池水里的活死人突然躁动起来,它们嘶吼着,疯狂地撞击着铁笼,想把里面的老人拖进水里。
铁笼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眼看就要被撞散了。
“它们想毁了容器!”陈默的脸色大变,“雾母要放弃她了!”
为什么?
苏青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她冲到池边,捡起地上的铁链,用力往回拉。
“帮我!”她对陈默喊道。
陈默没有犹豫,立刻冲过来,和她一起拉住铁链。两人的力量顺着铁链传递过去,和水里的活死人展开了拉锯。
少年吓得躲在石头后面,瑟瑟发抖,不敢出来。
“嗬……嗬……”老人看着他们,浑浊的白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光亮,她张开嘴,像是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奇怪的声响。
苏青能感觉到,老人身上的雾母气息正在快速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弱的、属于苏家血脉的力量,正顺着铁链传递过来,和她的力量交织在一起。
“再加把劲!”苏青喊道,血脉里的力量疯狂涌出,掌心的印记越来越烫,几乎要燃烧起来。
陈默的力量也在爆发,脖颈处的淡金色藤蔓发出耀眼的光芒,顺着手臂流到铁链上,将那些试图爬上来的活死人烫得惨叫连连,纷纷缩回水里。
“哐当!”
铁笼终于被拉出了水面,掉在池边的石头上,发出一声巨响。
笼子里的老人已经没了动静,眼睛紧闭着,像是昏过去了,青黑色的纹路却在快速消退,露出下面苍白的皮肤。
池水里的活死人失去了目标,开始疯狂地往池边爬,嘶吼声震耳欲聋。
“走!”陈默一把抱起铁笼,对苏青喊道,“去石墙后面!”
苏青点点头,拉起还在发抖的少年,跟着陈默往石墙后面跑。
石墙后面是一片废弃的空地,长满了齐腰深的杂草,中间有一间破旧的木屋,看起来像是以前看守沉池的人住的。
陈默将铁笼放在木屋门口,转身挡在苏青和少年面前,右眼的黑瞳里闪烁着冰冷的杀意。
追来的活死人越来越多,它们挤在石墙的缺口处,嘶吼着,却不敢轻易进来,似乎在忌惮陈默身上的锁阳草气息。
“它们怕你。”苏青松了口气,走到陈默身边。
陈默点点头,却没放松警惕:“只是暂时的,雾母很快就会亲自来。”
他看向那间破旧的木屋:“进去躲躲,我来应付它们。”
“不行!”苏青立刻反对,“要走一起走!”
陈默看着她,右眼的黑瞳里闪过一丝温柔,又很快被坚定取代:“听话,你去看看那个老人,她可能知道些什么。”
他顿了顿,补充道:“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
说完,他不等苏青反驳,突然转身,像一道闪电冲了出去,手里的石头精准地砸在最前面的活死人头上,将它打得脑浆迸裂。
“快走!”陈默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一丝急促。
苏青咬了咬牙,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她拉起少年,打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拖着铁笼躲了进去。
木门刚关上,外面就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还有活死人的惨叫声和陈默的闷哼声。
苏青的心揪紧了,她想出去帮忙,却被少年死死拉住。
“别……别出去……”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外面……外面都是怪物……”
苏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铁笼边,看着里面昏迷的老人,伸手想探她的鼻息。
就在她的指尖快要碰到老人时,老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她的眼睛不再是浑浊的白。
左眼是正常的黑,右眼却是诡异的绿,像两颗不同颜色的宝石,在昏暗的木屋里闪着光。
苏青的指尖僵住了,一股电流顺着指尖窜上来,让她浑身一颤。
这双眼睛……
太熟悉了。
像她娘,又像……雾里那个模糊的影子。
“你……”苏青的声音有些发飘,“到底是谁?”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异色的眼睛盯着她,右眼的绿光越来越亮,映得苏青的脸都发绿了。
“锁阳花……开在沉池底……”老人突然开口,声音不再嘶哑,变得清亮了些,却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血融了……门就开了……”
门?
是陈默说的,通往茧房核心和雾母老巢的门?
“门在哪里?”苏青追问。
老人的目光转向沉池的方向,右眼的绿光闪烁着:“在……最深的地方……和……我的骨头……锁在一起……”
她的骨头?
苏青愣住了,她看向老人手腕上的银镯子,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个老人,可能是苏家的先辈,被当作雾母的容器,困在沉池底几十年,她的骨头早就和沉池底的门长在一起了。
难怪雾母要杀她,因为只有她死了,门才能打开。
也难怪她身上会有苏家的血脉气息,因为她本来就是苏家人。
“那……怎么才能打开门?”苏青的声音有些颤抖。
老人的目光回到她身上,左眼的黑瞳里映着她的脸,右眼的绿光里却似乎藏着另一个影子。
“用……你的血……”老人缓缓地说,“还有……他的……”
她的目光越过苏青,看向门外,那里传来陈默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和活死人的嘶吼声。
“他……是陈家的种……”老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二十年前……恩怨……该了结了……”
二十年前的恩怨?
苏青的心猛地一跳,她想追问,老人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一大口黑色的血,溅在铁笼的栏杆上,发出刺鼻的气味。
她的眼睛又变回了浑浊的白,身体软软地倒在笼子里,彻底没了动静。
“喂!你醒醒!”苏青急了,用力摇晃着铁笼,却没有任何回应。
老人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眼看就要不行了。
苏青咬了咬牙,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用力划破了自己的指尖。
鲜血涌出来,滴落在老人的脸上。
奇迹发生了。
老人脸上的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苍白的皮肤泛起一丝红晕,浑浊的白眼睛里又闪过一丝光亮。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这一次,两只眼睛都是清澈的黑,像个普通的老人。
“好孩子……”老人看着苏青,眼神里充满了慈爱,“终于……等到你了……”
“你到底是谁?”苏青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能感觉到,老人身上的血脉气息和她越来越近,像亲人一样。
“我是……你外婆……”老人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苏青的耳边。
外婆?
她的外婆不是早就死了吗?娘是这么说的。
“娘……她骗了我?”苏青的声音带着颤抖。
老人摇摇头,又点点头:“她……也是为了你好……当年……我被当作容器扔进沉池……她以为我死了……”
她顿了顿,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门……在池底的石碑后面……用你们交融的血……滴在石碑上……门就开了……”
“雾母……她的本体……是……”老人的话没说完,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眼睛里再次布满了青黑色的纹路。
“外婆!”苏青惊呼。
“快……走……”老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木盒子,塞到苏青手里,“拿着……苏家的……秘密……”
说完,她的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只浑浊,一只清澈,像是在诉说着几十年的痛苦和不甘。
苏青紧紧攥着那个木盒子,指尖的血滴在上面,渗入木纹里,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外面的打斗声突然停了。
死一般的寂静。
苏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慢慢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陈默不见了。
石墙缺口处的活死人也不见了。
只有满地的尸体和血迹,还有……
一只巨大的、覆盖着墨绿色鳞片的爪子,正搭在石墙上,指甲闪着寒光,像要把石墙捏碎。
雾来了。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带着刺骨的寒意,从石墙外面涌进来,很快就笼罩了整个空地。
雾里传来一个低沉的、不属于人类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又像是只有一个人在低语。
“找到你了……”
那声音就在门外,带着戏谑和贪婪,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
苏青的心跳几乎停止了,她死死盯着那扇破旧的木门,手里紧紧攥着那根粗壮的树枝,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少年躲在角落里,吓得浑身发抖,连哭都不敢出声,只用那双异色的眼睛惊恐地看着门口。
木盒子在苏青手里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门缝里的雾气越来越浓,已经能看到雾气里隐约有个巨大的影子在晃动,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出来吧……”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蛊惑的力量,“把锁阳花……交出来……”
苏青咬紧牙关,没有说话。
她知道,陈默一定没事。
他只是暂时被雾母引开了。
他会回来的。
一定。
就在这时,木门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撞了一下,木屑纷飞。
第二下。
第三下。
门板上出现了一道裂痕,越来越大,能看到外面那只巨大的爪子正在用力扒拉着。
“躲不掉的……”雾里的声音带着得意,“你们的血……早就和我连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