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阅小说网【wap.xyxsb.com】第一时间更新《颐和园的张夫人的新书》最新章节。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嗡嗡作响,只有那份基因银行的记录、苏洛冰冷恨意的眼神、萌萌苍白的小脸和那句“父债血偿”在反复冲撞、撕扯。电梯的数字缓慢上升,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他烦躁地一拳砸在冰冷的金属轿厢壁上,指骨传来的剧痛也无法压下心底那灭顶的恐慌和滔天的悔恨。
终于,“叮”的一声,顶楼VIP区的电梯门打开。
走廊里异常安静,只有顶灯投下惨白的光晕。尽头那间病房门口,两个保镖如同门神般伫立。顾承泽无视他们,带着一身未散的戾气和混乱的气息,大步冲了过去。
病房的门虚掩着。他刚要推开,里面传来细微的动静——苏洛似乎正抱着萌萌,准备离开病房,也许是去做检查。
顾承泽的手停在门把上,透过门缝,他看到了苏洛纤细却挺直的背影,以及她怀里那个小小的、被包裹在柔软毯子里的身影。
就在这一刻,门从里面被拉开。
苏洛抱着萌萌,正好与门外的顾承泽打了个照面。
四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固。
苏洛的眼神,在看清来人的瞬间,从面对女儿时的柔和,骤然冻结成西伯利亚的寒冰!那里面翻涌的恨意,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的刀锋,狠狠刺向顾承泽!
顾承泽所有在车上组织好的、混乱的、带着悔恨和急切的质问,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瞬间被冻结在喉咙里。他张了张嘴,只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苏…”
苏洛猛地后退一步,如同躲避最肮脏的瘟疫,将怀里的萌萌抱得更紧,用身体完全挡住他的视线。萌萌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惊扰,在毯子里不安地动了动,发出一声细微的嘤咛。
这声嘤咛像针一样扎在顾承泽心上。他看着苏洛怀中那团小小的隆起,想到那份DNA报告,想到那个可怕的夜晚,想到自己可能就是造成这一切痛苦的根源…巨大的罪恶感和恐慌几乎将他淹没。
“让开。”苏洛的声音响起,冰冷,沙哑,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她不是在请求,是在命令。
顾承泽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厌恶的、近乎哀求的急切:“那晚…康莱德…基因银行的记录…萌萌她…是不是…我的…”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吐出来,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和确认的恐惧。
苏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她的嘴角缓缓勾起。那不是笑,是淬了剧毒的冰棱,是地狱之火的映射。她抬起眼,那双曾经或许清澈、如今只剩下无尽寒潭的眼眸,直直地刺入顾承泽混乱而痛苦的眼睛里。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只是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审判:
“顾少,现在想认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顾承泽的耳膜上。
然后,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玉石俱焚的恨意和滔天的怒火,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寂静的走廊:
“晚了!”
她抱着萌萌,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淬毒的利刃,狠狠剜着顾承泽的灵魂:
“父债——”
“是要血偿的!”
“血偿”两个字,如同最后的丧钟,重重敲在顾承泽的心上!将他最后一丝侥幸和混乱彻底击得粉碎!
苏洛不再看他一眼,抱着萌萌,挺直脊背,如同一个走向战场的女王,决绝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那冰冷的、带着刻骨恨意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寒风,刮过顾承泽的脸颊。
顾承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原地,脸色惨白如鬼。他看着苏洛抱着女儿离去的背影,走廊惨白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充满了孤绝和悲怆。那句“父债血偿”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疯狂回荡,混合着基因银行记录冰冷的文字、雨夜自己的刻薄侮辱、法庭上那份领养证明…形成巨大的漩涡,将他彻底吞噬。
他双腿一软,高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向后踉跄一步,重重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没有滑倒。他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布满了冷汗,眼神空洞而绝望地看着苏洛消失的走廊尽头。
血偿…
原来这债,真的是血债。
他欠下的,是苏洛七年的痛苦,是萌萌一出生就背负的病痛和随时可能凋零的生命!
走廊里死寂一片。门口的两个保镖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只有顾承泽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
第十一章 绝境微光
苏洛抱着萌萌去做例行检查的短暂逃离,并未能隔绝风暴。
顾承泽在走廊那失魂落魄的崩溃,如同一个不详的信号。很快,更大的风暴接踵而至。
法庭上那份引爆舆论的《领养证明》,其司法鉴定的结果尚未出炉,但嗅觉灵敏的媒体已经捕捉到了顾承泽在法庭外失态和苏洛那句石破天惊的“父债血偿”的只言片语。结合之前基因银行记录的蛛丝马迹(尽管顾家极力封锁,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个更加惊悚、更具爆炸性的标题瞬间席卷全网:
【惊天反转!DNA报告指向首富之子!顾承泽冷冻精子疑遭窃用生子?!单亲妈妈苏洛或为七年前神秘失踪受害者?!】
报道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用词极具引导性,将苏洛塑造成一个可能被窃取卵子或被强迫、最终生下孩子又被无情抛弃的悲情受害者,而顾家则成了为掩盖丑闻、强行夺取孩子骨髓的冷血豪门。萌萌的病情和那张苍白的小脸,成了控诉最有力的武器。
“人渣!禽兽不如!”
“窃取精子强迫生子?顾家还有人性吗?!”
“萌萌太可怜了!生下来就有病,现在还要被抽骨髓!”
“抵制顾氏!股价给我跌穿地心!”
“苏洛挺住!法律会还你公道!”
汹涌的民意彻底倒戈。之前对苏洛的谩骂有多恶毒,此刻对顾家的声讨就有多激烈。顾氏集团的股价如同雪崩,开盘即跌停,市值瞬间蒸发数十亿。顾氏总部楼下聚集了大批抗议的民众和媒体,群情激愤。
顾氏庄园,书房。
昂贵的古董瓷器在地上摔得粉碎。顾振山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指着站在面前、脸色同样难看到极点的顾承泽,手指都在颤抖:“废物!蠢货!看看你干的好事!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和一个野种,把顾家百年基业置于何地?!股价!声誉!全都毁在你手里!”
顾承泽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发白。他没有辩解,也无法辩解。那份基因银行的记录和可能的真相,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他心头,让他窒息。他甚至无法反驳父亲对苏洛和萌萌的侮辱,因为在他自己内心深处,那“野种”二字,此刻也像毒刺一样扎着他。
“现在!立刻!给我去把那个苏洛控制住!让她闭嘴!不管用什么方法!还有那个孩子!”顾振山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雨薇等不起了!骨髓必须拿到!顾家的根基不能动摇!”
“父亲!”顾承泽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萌萌的身体情况…”
“闭嘴!”顾振山厉声打断,“她的身体?她的命比得上雨薇?比得上顾家的未来?我再说一遍,不惜一切代价!拿到骨髓!否则,你就给我滚出顾家!”
冰冷的威胁如同最后的通牒。顾振山的眼神冷酷得不带一丝亲情,只有对家族利益的绝对维护。顾承泽看着父亲眼中那熟悉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寒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明白了,在父亲眼中,无论是苏洛,还是萌萌,甚至是他自己,在家族利益面前,都是可以牺牲的棋子。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书房,父亲最后的咆哮还在耳边回荡。家族的危机,父亲的逼迫,良知的煎熬,对苏洛母女的愧疚和那沉重的“父债”…种种压力几乎要将他撕裂。
而就在顾家陷入内忧外患、焦头烂额之际,圣心医院VIP病房里,一场更致命的危机悄然降临。
萌萌的病情,毫无预兆地急转直下!
连续的高烧卷土重来,这一次来得更加凶猛,退烧药几乎无效。剧烈的骨痛让萌萌在病床上蜷缩成一团,发出细弱而痛苦的呻吟,小脸因为疼痛和缺氧呈现出可怕的青紫色。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抽搐。监测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血氧饱和度急剧下降!血小板计数跌入危险值!白细胞异常飙升!
“医生!医生!”苏洛抱着浑身滚烫、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萌萌,声音凄厉绝望,如同濒死的母兽。
顶尖的医疗团队被紧急召唤。各种抢救设备被推入病房。医生护士脚步匆匆,神色凝重。
“急性感染!可能是肺部!立刻上高流量氧!抗生素升级!”
“血象太差了!随时可能颅内出血!准备输注血小板和凝血因子!”
“Rh-null的血小板和血浆!快!联系全球稀有血型库!紧急调配!空运!不惜代价!”
病房里一片兵荒马乱。医生们的声音急促而紧张。萌萌小小的身体被各种管子包围,脆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烛火。每一次痛苦的抽搐都让苏洛的心跟着被撕裂一次。她紧紧握着女儿冰凉的小手,泪水终于决堤,无声地汹涌而下。
“萌萌…萌萌别怕…妈妈在…妈妈在…”她哽咽着,语无伦次,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她恨顾家,恨顾承泽,但此刻,她只求她的女儿能活下来!
病房厚重的隔音门隔绝了大部分声音,但门外走廊上,闻讯赶来的顾承泽,依旧能隐约听到里面仪器刺耳的警报和医护人员急促的指令。他僵立在门外,如同被钉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透过门上的小窗,他能看到里面闪烁的抢救灯光和苏洛跪在床边、崩溃颤抖的背影。
那份DNA报告上刺眼的“星星标记”和“极高风险”的结论,如同诅咒般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现。
骨髓捐献的高风险…
萌萌此刻命悬一线的危重病情…
难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父债血偿”的开始吗?用他亲生女儿的生命…来偿还他犯下的罪孽?
一股巨大的、灭顶的恐慌和无力感瞬间攫住了顾承泽。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走廊惨白的灯光打在他失魂落魄的脸上,英俊的轮廓此刻只剩下痛苦和绝望的灰败。他双手插进浓密的头发里,用力揪扯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一边是父亲冷酷的命令和家族摇摇欲坠的根基,一边是亲生女儿在生死线上挣扎和他内心无法逃避的罪责与恐惧。
一边是急需骨髓救命、同父异母的妹妹顾雨薇…
一边是危在旦夕、可能因捐献而丧命的女儿萌萌…
伦理的绞索,良知的拷问,家族的责任,父权的压迫…在这一刻,化为最残酷的囚笼,将顾承泽死死困在绝望的风暴中心。他看着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了生死的病房门,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什么叫真正的父债难偿,什么叫…走投无路。
第十二章 密室的回响
圣心医院顶层的ICU外,时间仿佛凝滞成冰冷的琥珀。顾承泽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坐在冰冷的金属长椅上。厚重的隔离门紧闭着,隔绝了里面惊心动魄的抢救,也隔绝了他微弱的希望。刺耳的仪器警报声隐约穿透门板,每一次响起都像重锤砸在他心上。萌萌那张苍白痛苦的小脸,苏洛崩溃绝望的背影,还有那份DNA报告上血红的“极高风险”警告,在他脑海中反复撕裂、交织。
父亲顾振山冷酷的命令犹在耳边:“不惜一切代价!拿到骨髓!” 那命令带着血腥味,指向的却是他可能刚刚确认的、唯一的亲生骨肉!家族的基业、妹妹顾雨薇的性命、萌萌脆弱的生命…还有他自己无法洗刷的罪孽…像一座座沉重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更看不到任何出路。
手机在口袋里无声地震动了一下,又一下。是助理发来的加密信息。顾承泽麻木地掏出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布满血丝、一片死灰的眼眸。信息内容很简单,却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贯穿了他:
【少爷,您之前要求追查的七年前苏洛小姐失踪线索,有重大进展。最后可信目击指向:老宅西翼,三楼尽头,被封存的“蔷薇花房”区域。已初步探查,发现异常。请指示。】
老宅西翼…蔷薇花房…
顾承泽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个地方…自从他母亲去世后,就被父亲下令彻底封存,列为禁区,任何人不得靠近!尘封的岁月里,那里弥漫着死亡和禁忌的气息。苏洛的失踪…怎么会和那里有关?!
一股强烈的不安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寻求真相的冲动,压倒了对ICU里萌萌的担忧(或者说,是逃避那令人窒息的无力感)。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因为僵硬而显得有些踉跄。他没有再看那扇隔绝生死的门,转身,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大步走向电梯。他要去老宅!立刻!他要知道七年前那个雨夜之后,苏洛到底经历了什么!那被刻意掩埋的真相,或许就是解开所有死结的关键!
深夜的顾氏老宅,如同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散发着沉寂而森严的气息。西翼更是被遗忘的角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腐朽木头的气味。走廊尽头,那扇通往“蔷薇花房”的厚重橡木门被铁链和生锈的巨锁牢牢锁住,上面贴满了“禁止入内”的褪色封条。
顾承泽站在门前,看着那积满厚厚灰尘的铁链,眼神阴鸷。他挥退跟在身后、面露不安的助理和保镖。“钥匙。”他声音沙哑地命令。
“少爷…老爷严令…”
“钥匙!”顾承泽猛地回头,猩红的眼睛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那目光里的疯狂和绝望让助理瞬间噤声,颤抖着掏出一把布满铜绿的、造型古老的黄铜钥匙——这是他们费尽心思才找到的备份。
沉重的铁链哗啦作响,被解开。生锈的巨锁在钥匙的扭动下发出艰涩刺耳的呻吟,“咔哒”一声弹开。顾承泽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那扇尘封了不知多少年的橡木大门!
一股混合着浓重霉味、尘土味和一丝若有似无铁锈味的冰冷空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了几声。门内并非他记忆中母亲精心打理、阳光明媚的花房,而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死寂的黑暗。
他打开强光手电筒。惨白的光柱刺破黑暗,如同利剑劈开了时光的尘埃。
光柱扫过的地方,景象触目惊心!
巨大的空间里,曾经生机勃勃的花架早已腐朽坍塌,枯死的藤蔓如同干瘪的蛇尸缠绕其上。厚厚的灰尘覆盖了一切,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花盆瓷片。空气冰冷得刺骨。
然而,最让顾承泽血液冻结的,是光柱最终停留的地方——
在房间最深处,靠近冰冷墙壁的位置,赫然固定着两条粗重的、锈迹斑斑的金属脚镣!镣环深深嵌入墙壁的厚重铁环之中,锁链垂落在地,同样覆盖着厚厚的尘埃。那尺寸…分明是禁锢一个成年女性的!
而在脚镣旁边不远处的墙角,散落着一些早已腐烂的布片,颜色灰败,看不出原貌。还有几个空的矿泉水瓶和早已干硬发霉的面包包装袋。
这里…根本不是花房!
这里是一个囚笼!
一个精心伪装、深藏在家族最核心之地的、冰冷绝望的囚笼!
顾承泽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他踉跄着走近那对锈迹斑斑的脚镣,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轻轻触碰上那冰冷粗糙、带着铁锈腥气的金属镣环。一股强烈的、令人作呕的寒意顺着指尖瞬间窜遍全身!
七年前…苏洛失踪后…难道…就被囚禁在这里?!就在他顾家的老宅里?!就在他眼皮底下?!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比基因银行的记录更甚!是灭顶的惊骇和恐惧!
他猛地用手电扫向四周墙壁。墙壁斑驳,布满霉点和剥落的墙皮。突然,光柱在一处墙皮剥落较为严重的地方顿住了。那里,似乎…有一些刻痕?
顾承泽屏住呼吸,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恶心和惊惧,走近那面墙。他伸出手,颤抖地拂去覆盖在刻痕上的厚厚灰尘和蛛网。
模糊的、深深浅浅的刻痕显露出来。歪歪扭扭,却带着一种绝望的疯狂和刻骨的恨意。那不是文字,更像是某种计数符号,密密麻麻,布满了大半面墙壁!每一道刻痕,都像是一声无声的嘶吼,都像是在记录着被囚禁的、暗无天日的每一天!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痛苦到扭曲的嘶吼,终于冲破了顾承泽的喉咙!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肮脏、布满尘埃的地面上!手电筒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滚到一边,惨白的光柱无力地照射着那满墙的刻痕和那对锈迹斑斑的脚镣。
他双手死死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指关节用力到泛白,身体因为巨大的痛苦和无法言喻的罪恶感而剧烈地抽搐、蜷缩。胃里翻江倒海,他猛地俯下身,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无尽的痛苦和胆汁的苦涩。
铁链…刻痕…腐烂的食物包装…
这里的一切,都在无声地控诉着七年前发生在这里的、最肮脏、最残酷的罪行!
而主使者…除了他那掌控一切、冷酷无情的父亲顾振山,还能有谁?!
他呢?他在哪里?他醉酒醒来,以为只是一场露水情缘,却不知道那个被他遗忘的女人,正被他的父亲囚禁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笼里,承受着非人的折磨!甚至…她腹中可能已经孕育了他的孩子?!
父债…
原来这债,早已浸透了苏洛的血泪和绝望!早已深重到万劫不复!
顾承泽跪在冰冷的尘埃里,如同被抽走了所有脊梁。他看着那对在惨白光束下泛着幽冷光泽的脚镣,仿佛看到苏洛纤细的脚踝被锁在那里,日复一日,在绝望中刻下那满墙的怨恨。巨大的悔恨和灭顶的罪恶感如同滔天巨浪,彻底将他淹没、撕碎。
他的火葬场,在这一刻,才真正降临。这地狱的业火,首先焚烧的,是他自己的灵魂。
第十三章 一线生机
顾承泽在冰冷肮脏的密室里,被巨大的罪恶感撕扯、焚烧,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直到口袋里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带着一种不依不饶的、催命般的节奏,才将他从濒临崩溃的边缘勉强拉回一丝现实。
是圣心医院ICU的专属号码!
顾承泽一个激灵,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接通电话,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喂?!”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顾先生!苏萌萌情况危急!肺部感染急剧恶化,出现ARDS(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血氧持续下降,常规呼吸支持无效!需要立刻上ECMO(体外膜肺氧合)!” 电话那头是主治医生急促到变调的声音,背景是刺耳的警报和混乱的人声,“但最致命的是她的血象!Rh-null的血小板和凝血因子库存告罄!全球调配最快也要12小时!她随时可能颅内出血或全身弥漫性出血!根本撑不到ECMO建立!顾先生!我们…我们快没办法了!”
医生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绝望和无力感。
“轰——!”
顾承泽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刚刚在密室感受到的灭顶痛苦瞬间被更尖锐、更冰冷的恐惧取代!萌萌…撑不住了?!那个有着和他相似眉眼、苍白脆弱的小生命…那个他刚刚意识到可能是自己亲生骨肉的女儿…就要在他眼前凋零?!
不!不行!
一股近乎本能的、属于父亲的血脉悸动,冲破了一切悔恨、罪恶和家族责任的束缚!
“用我的!”顾承泽对着电话嘶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我是她父亲!抽我的血!我的骨髓!什么都行!只要能救她!”
“顾先生!冷静!”医生在电话那头急道,“萌萌是Rh-null!您是普通血型!完全不匹配!强行输注只会加速她的死亡!现在唯一的希望是同为Rh-null的顾雨薇小姐!如果她能立刻提供血小板和少量骨髓干细胞进行桥接支持,或许能争取到全球调配的时间!但顾雨薇小姐的身体状况…这同样对她有巨大风险!而且需要她本人和监护人的绝对同意!”
顾雨薇!
顾承泽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笼罩。雨薇…她的身体同样虚弱不堪!父亲顾振山视她为珍宝,怎么可能同意让她冒如此大的风险去救一个他眼中的“野种”?这根本是死路!
就在顾承泽被这无解的绝境逼得几乎再次崩溃时——
ICU厚重的隔离门,突然从里面被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穿着宽大病号服、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孩,被护士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出现在了门口。她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因为病痛和虚弱,整个人都显得轻飘飘的。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清澈而坚定,直直地看向门外失魂落魄的顾承泽。
是顾雨薇!
她显然听到了刚才医生在电话里的嘶吼,也看到了顾承泽脸上那深不见底的绝望。
“哥…”顾雨薇的声音很轻,带着病弱的沙哑,却清晰地穿透了走廊的混乱和顾承泽心中的惊涛骇浪。
顾承泽猛地抬头,看向自己这个刚刚认回、同样命运多舛的妹妹。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雨薇的目光越过他,仿佛能穿透那扇厚重的门,看到里面正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小小身影。她的眼神里没有犹豫,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决绝。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顾承泽,也对着旁边闻讯赶来的医护人员,清晰无比地说道:
“抽我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绝望的边缘。
“我是Rh-null。”
“用我的血,救她。”
第十四章 血色相连
圣心医院顶层手术区,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无影灯惨白的光线冰冷地倾泻下来,将手术台笼罩在一片不真实的寂静中。两张手术台并排摆放,如同命运残酷的隐喻。
左边的手术台上,苏萌萌小小的身体几乎被各种管道和仪器淹没。她脸色青紫,胸廓在呼吸机的作用下微弱起伏,脆弱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监测屏幕上的血氧饱和度数字顽固地停留在危险的红色区间,每一次微弱的波动都牵扯着门外苏洛濒临崩溃的神经。
右边的手术台上,顾雨薇安静地躺着。她比萌萌大不了多少,同样苍白消瘦,长期的病痛折磨让她像一尊易碎的瓷娃娃。此刻,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平静得近乎圣洁。护士正在为她进行最后的消毒准备,冰冷的碘伏棉球擦过她纤细的手臂皮肤,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厚重的自动门缓缓滑开,允许家属做最后的探视。苏洛几乎是扑到萌萌的床边,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女儿滚烫的额头和冰凉的小手,泪水无声地汹涌而下。“萌萌…我的宝贝…撑住…妈妈在这里…妈妈在这里…”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浸满了绝望的祈祷。
顾承泽站在两步之外,目光痛苦地胶着在萌萌青紫的小脸上,那份DNA报告和密室里的脚镣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他的灵魂。他不敢靠近苏洛,更不敢触碰萌萌。他的目光转向旁边的顾雨薇,喉咙发紧:“雨薇…你…”
顾雨薇缓缓睁开眼,清澈的目光迎上哥哥眼中的痛苦和愧疚。她虚弱地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声音轻得像羽毛:“哥,别担心。萌萌…她叫我姑姑呢。” 她的目光越过顾承泽,落在苏洛颤抖的背影上,带着深深的悲悯,“苏洛姐…别怕。我们…会一起好起来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声“苏洛姐”和那句“一起好起来”,像一道微光,短暂地刺破了苏洛心中厚重的绝望冰层。她猛地回头,看向顾雨薇。这个女孩,这个顾家刚找回的“真千金”,这个被顾家视为珍宝用来逼迫她们母女的筹码,此刻却带着一种近乎献祭的平静,躺在手术台上,要用自己的健康去换取萌萌生的希望。
苏洛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复杂的情绪在她眼中翻涌——震惊、难以置信、一丝微弱的感激,以及更深沉的、对命运荒谬的悲怆。她看着顾雨薇,最终,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所有的话语都哽在喉咙里,化为无声的泪流。
“时间到了,家属请离开。” 护士的声音冷静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苏洛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女儿,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然后决然地转身,踉跄着走出手术区。顾承泽也最后看了一眼顾雨薇,眼神复杂难言,跟着退了出去。
厚重的自动门缓缓合拢,隔绝了两个世界。
手术区内,气氛瞬间转为极致的专注和肃杀。主刀医生和团队各就各位,眼神锐利如鹰。
“开始采集供体(顾雨薇)外周血干细胞及血小板!”
“受体(苏萌萌)生命体征持续恶化!准备紧急ECMO通路建立!同步进行!”
“Rh-null血小板优先输注!快!”
冰冷的指令在手术室里回荡。针头刺入顾雨薇纤细的血管,殷红的血液顺着管道流入离心分离机。她的脸色在失血和仪器的运转下变得更加苍白,眉头因为不适而微微蹙起,但她始终咬着下唇,没有发出一丝呻吟。另一组医生则围绕着萌萌,争分夺秒地在她细弱的股动静脉建立着ECMO的体外循环通路,每一次精细的操作都伴随着监测仪器刺耳的警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手术室外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苏洛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控制不住地滑坐在地。她双手紧紧交握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那扇紧闭的门后,每一次仪器隐约的鸣响都让她浑身一颤,如同惊弓之鸟。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将她淹没。萌萌…她的宝贝…能撑过去吗?顾雨薇…那个善良的女孩…会不会因此倒下?如果…如果两个都…苏洛不敢再想下去,巨大的绝望几乎要将她撕裂。
顾承泽站在几步之外,同样如同雕塑。他背对着手术室的门,面朝窗外沉沉的夜色,高大的身影透着一股浓重的、化不开的灰败和孤绝。萌萌的生死未卜,雨薇的牺牲冒险,苏洛刻骨的恨意,父亲冷酷的逼迫,家族摇摇欲坠的危机,还有他自己无法洗刷的滔天罪孽…所有的一切像一座座无形的大山,将他死死压在原地,动弹不得。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什么叫“父债难偿”,什么叫“走投无路”。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苏洛那绝望的身影,那每一道视线都像鞭子抽打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只是瞬间。
手术室门上的红灯骤然熄灭!
紧接着,门被推开。
主刀医生走了出来,他摘下口罩,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惫,眼神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亮光。
苏洛猛地从地上弹起,扑了过去,抓住医生的手臂,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医生!我女儿…萌萌她…”
顾承泽也瞬间转身,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着医生的嘴唇。
医生看着苏洛布满泪痕和绝望的脸,又看了一眼旁边同样紧张到极点的顾承泽,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手术…成功了!”
“顾雨薇小姐捐献的血小板和干细胞已经成功输注!苏萌萌的出血倾向暂时得到控制,生命体征趋于稳定!ECMO体外循环建立成功,氧合改善明显!最危险的时刻…挺过来了!”
“轰——!”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苏洛!她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被旁边的护士及时扶住。她死死捂住嘴,压抑的、悲喜交加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溢出来,眼泪决堤般汹涌而下。活了…她的萌萌…活过来了!
顾承泽紧绷的身体也猛地松懈下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长长地、颤抖着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股难以言喻的庆幸和后怕席卷了他。他下意识地看向苏洛,看到她脸上那崩溃的、却带着巨大喜悦的泪水,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难言。
“雨薇呢?”顾承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雨薇小姐情况稳定,只是失血和刺激导致有些虚弱,正在观察室休息,没有生命危险。”医生补充道。
双生!
一线生机,在顾雨薇无私的牺牲下,竟然真的被抓住了!
苏洛挣脱护士的搀扶,踉跄着就要冲进手术室去看女儿。顾承泽也下意识地想跟进去看看雨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威严、带着压抑怒火的声音如同寒冰般从走廊尽头传来:
“站住!”
顾振山在保镖的簇拥下,如同移动的冰山,大步走来。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鹰隼般的目光先是扫过手术室紧闭的门,然后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向刚刚经历大悲大喜、还未来得及喘息的苏洛!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对孙女(萌萌)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没有对养女(雨薇)冒险成功的关怀,只有赤裸裸的、被忤逆的震怒和冰冷的算计!
“苏洛!”顾振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落,“雨薇用自己的命,换了那个野种一条命!顾家对你母女的恩情,天高地厚!”
他逼近一步,强大的气场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冻结。
“现在,该是你回报的时候了!”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枷锁,牢牢锁住苏洛:
“说服萌萌,心甘情愿地,把她的骨髓,献给雨薇!”
“这是她欠顾家的!也是你欠顾家的!”
“如果做不到…”顾振山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阴鸷,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苏洛的脖颈,声音压低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却带着血腥的死亡威胁:
“我不介意,让这场手术的‘成功’,变成一场…短暂的幻梦!”
赤裸裸的威胁!用萌萌刚刚捡回来的、脆弱的生命,作为要挟的筹码!
巨大的寒意瞬间将苏洛从狂喜的云端拖入地狱的冰窟!她看着顾振山那双毫无人性、只有利益的眼睛,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起来。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被更深的绝望和恨意取代!
顾承泽也听到了父亲那毫不掩饰的威胁,他脸色剧变,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父亲!萌萌她才刚…”
“闭嘴!”顾振山厉声打断,看也没看顾承泽,目光依旧死死锁着苏洛,如同盯着猎物的毒蛇,“苏洛,告诉我你的选择。是看着你女儿‘意外’病情反复…还是让她‘心甘情愿’地做顾家的恩人?”
苏洛的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几乎要抠出血来。她看着顾振山那张冷酷无情的脸,看着手术室紧闭的门,看着旁边顾承泽痛苦却无能为力的眼神…一股巨大的、足以毁灭一切的恨意在她胸腔里疯狂燃烧、沸腾!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再抬起头时,脸上所有的悲喜、愤怒和绝望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她迎上顾振山阴鸷的目光,缓缓地、清晰无比地说道:
“好。”
“我会…说服萌萌。”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但那平静之下,是足以焚毁一切的岩浆,是彻底坠入黑暗的决绝。
顾振山似乎满意于她的“屈服”,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留下冰冷刺骨的余威。
顾承泽看着苏洛那平静到可怕的脸,心头涌起强烈的不安。他想说什么,苏洛却已经不再看他,转身,挺直着那仿佛下一刻就要折断却依旧倔强的脊背,一步一步,走向萌萌所在的重症监护室。
顾承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监护室的门口,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寒意将他彻底笼罩。他知道,苏洛的“屈服”,绝不是结束。一场更可怕的风暴,正在平静的表象下,疯狂酝酿。
第十五章 暗影萌芽
萌萌在重症监护室里昏睡着。ECMO的管道连接着她小小的身体,维持着生命的运转。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不再有那种令人窒息的青紫。苏洛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着女儿冰凉的小手,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沉睡的容颜。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规律而冰冷的滴答声。门外的保镖如同沉默的幽灵,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隔绝了苏洛的出路。
顾振山的威胁,如同毒蛇的信子,依旧缠绕在苏洛的心头,带来阵阵刺骨的寒意。心甘情愿?说服萌萌去捐献骨髓?在萌萌刚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身体如此脆弱的时候?这无异于让她再次踏上死亡之路!
苏洛的眼神深处,那死寂的平静下,是翻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和冰冷的算计。屈服?不,这只是她的缓兵之计。她需要时间,需要机会。顾振山以为用萌萌的命就能拿捏住她?他错了!大错特错!七年前的地狱她都爬出来了,这一次,为了萌萌,她可以化身修罗!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苏洛眼神一凝,迅速看了一眼沉睡的萌萌和紧闭的房门,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
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信息,内容极其简短,却如同暗夜中的灯塔:
【证据链启动。密室照片、医疗记录、囚禁证人(编号:园丁老周)已初步接触。保持通讯静默,等待下一步指令。勿信顾家任何人。】
苏洛的心脏猛地一跳!是那个神秘人!他(她)真的在行动!密室照片…医疗记录…囚禁证人…园丁老周?苏洛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顾家老宅那个沉默寡言、总是佝偻着背打理花园的苍老身影!难道他当年看到了什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一股微弱的、带着血腥味的希望之火在苏洛冰冷的胸腔里点燃。她迅速删掉信息,将手机藏好。眼神变得更加坚定锐利。复仇的齿轮,在她假意屈服的这一刻,被神秘人悄然推动,开始转动!
接下来的几天,苏洛表现得异常“配合”。她不再抗拒顾家安排的护工和保镖的“保护”,对顾家管家传达的顾振山关于“劝说萌萌”的“关心”也表现得沉默而顺从。她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守在萌萌床边,细心照料,仿佛真的在思考如何“说服”女儿。
萌萌的身体在ECMO的支持和顾雨薇血液的桥接下,缓慢而艰难地恢复着。她终于脱离了最危险的时刻,被转移回了原来的VIP病房,撤掉了ECMO,但依旧虚弱,需要持续输注药物和观察。
这天下午,顾振山再次“纡尊降贵”,亲自来到病房“探望”。与其说是探望,不如说是施压。他无视病床上依旧昏睡的萌萌,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落在坐在床边的苏洛身上。
“苏洛,几天了。萌萌的情况也稳定了不少。”顾振山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无形的压迫,“雨薇的身体等不起。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苏洛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刻意伪装的疲惫和挣扎。她避开顾振山犀利的目光,看向萌萌,声音低哑,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和“痛苦”:“顾老先生…萌萌她…还太虚弱,也还小…我…我需要时间慢慢跟她说…让她明白…明白这是救姑姑…”
她的表演无懈可击,将一个被逼无奈、内心痛苦挣扎的母亲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顾振山锐利的目光在苏洛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审视她话语的真伪。最终,他似乎“理解”了苏洛的“难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时间不等人。给你三天。三天后,我要看到萌萌点头。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话语里蕴含的威胁,比任何言语都更冰冷刺骨。
“是…我知道了…” 苏洛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顾振山似乎满意于她的“识相”,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病房。
厚重的房门关上。病房里恢复了安静。
苏洛依旧维持着低头的姿势,肩膀的颤抖却渐渐停止。再抬起头时,她脸上所有的伪装都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如同淬毒寒刃般的恨意。三天…足够了!
她起身,想去给萌萌倒杯水。刚走到病房附带的小茶水间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两个刻意压低的、属于顾家女护工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老爷子下了最后通牒,就三天!”
“啧,那女人能说服那孩子?我看悬!那孩子鬼精鬼精的!”
“说服不了也得说服!老爷子说了,要是那野种不识相…哼,这医院里,‘意外’还少吗?上次那个不听话的供应商…”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怕什么?门口都是咱们的人…”
后面的话,苏洛没有再听下去。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顾振山…他竟然连萌萌的病房里都安插了这样的耳目!他所谓的“意外”…苏洛不敢再想下去,巨大的恐惧和愤怒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强撑着精神,倒好水,回到萌萌床边。刚坐下,就发现病床上的萌萌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小女孩没有像往常一样醒来就找妈妈。她安静地躺在那里,乌黑的大眼睛睁着,定定地望着天花板上奢华的水晶吊灯,眼神空洞,带着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沉寂和…冰冷。她小小的嘴唇紧紧抿着,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瓷娃娃。
“萌萌?”苏洛心中一紧,连忙放下水杯,轻轻握住女儿的小手,“宝贝,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萌萌的眼珠缓缓转动,视线落在苏洛脸上。那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天真和依赖,里面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看不透的阴影。她没有回答苏洛的问题,只是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像梦呓般问道:
“妈妈…那个很凶很凶的老爷爷…是不是又要来抓萌萌…抽萌萌的血了?”
苏洛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萌萌…她听到了!她听到了刚才护工的议论,也感受到了顾振山那令人窒息的威胁!
“没有!不会的!萌萌不怕!”苏洛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妈妈在!妈妈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永远不会!”
萌萌的小脸埋在妈妈温暖的颈窝里,没有再说话。但苏洛能感觉到,女儿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不再像以前那样柔软地依偎着她。那双乌黑的眼睛,在苏洛看不到的角度,空洞地望着病房角落里昂贵的波斯地毯,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沉淀,凝结成一片冰冷的、不属于孩童的阴沉。
接下来的时间,萌萌变得异常安静。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缠着苏洛讲故事,也不再好奇地摆弄那些昂贵的玩具。她常常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病床上,小小的身影缩成一团,望着窗外被栅栏切割的天空,一坐就是很久。乌黑的大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灵动,只剩下一种沉寂的、带着审视意味的观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苏洛心痛如绞,她知道女儿被吓坏了,被顾家这无形的、巨大的压力伤害了。她只能更加细心地陪伴,试图用温暖驱散女儿心中的阴霾。
直到这天傍晚。
苏洛被医生叫去办公室沟通萌萌最新的检查报告,离开前叮嘱护工好好照看。护工敷衍地应着,等苏洛一走,便坐在离病床稍远的沙发上刷起了手机,时不时发出低低的笑声,显然心思并不在萌萌身上。
病床上,一直安静抱膝坐着的萌萌,缓缓抬起了头。她那双沉寂了许久的乌黑眼眸,此刻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无声地扫过病房的每一个角落。目光掠过门口站岗保镖的背影(透过门上的小窗),掠过沙发上沉迷手机的护工,掠过墙上挂钟的指针,掠过天花板上几个不起眼的、可能是监控探头的位置…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
那里,安静地躺着一样东西——那把顾承泽第一次正式来病房“探望”时,被她用来“警告”过他的、制作相当逼真的黑色玩具手枪。
萌萌的小手,慢慢地、无声地伸了过去。冰冷坚硬的塑料触感传到指尖。
她将那把玩具手枪拿了起来,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小小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微微泛白。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那双乌黑眼眸里此刻翻涌的、与年龄极端不符的冰冷暗芒和一丝…近乎残酷的决绝。
窗外的夕阳,将最后一抹血色的余晖投射进来,落在她苍白的小脸和紧握着玩具枪的小手上,勾勒出一种令人心悸的、诡异而危险的画面。
第十六章 暗室微光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被厚重的窗帘彻底隔绝。VIP病房里,只剩下顶灯惨白的光线,将一切笼罩在一种无菌的、冰冷的静谧中。萌萌蜷缩在病床上,小小的身体裹在雪白的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清浅,像是睡着了。但苏洛知道她没有。从那天听到护工恶毒的议论后,萌萌就常常这样,安静得令人心慌。
苏洛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本童话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顾振山给的三天期限如同悬在头顶的铡刀,每一分每一秒都带着倒计时的冰冷。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内心的弦早已绷紧到极致。神秘人的信息如同黑暗中的微光,给了她方向,却无法驱散眼前的窒息感。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病房门被极轻地敲响了。
笃、笃、笃。
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苏洛瞬间警觉,放下书,看向门口。门口值守的保镖似乎没有阻拦的意思?她站起身,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警惕地问:“谁?”
“苏洛姐…是我…雨薇。” 门外传来顾雨薇虚弱而清晰的声音。
苏洛的心猛地一跳!顾雨薇?她怎么来了?而且门口的保镖竟然放行?
她犹豫了一瞬,还是打开了门。
顾雨薇站在门外,依旧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身形单薄得仿佛能被风吹走。她的脸色比前几天更苍白了些,显然那次为萌萌捐献的桥接支持对她虚弱的身体消耗巨大。她身边没有跟着顾家的人,只有一个神情有些紧张的小护士搀扶着她。
“雨薇小姐?”苏洛的声音带着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顾雨薇对苏洛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眼神清澈而真诚:“苏洛姐,我能…进去看看萌萌吗?就一会儿。”她的目光越过苏洛,带着浓浓的担忧看向病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苏洛看着她眼中纯粹的关切,心头微动。她侧身让开:“请进。”
顾雨薇在小护士的搀扶下,慢慢走进病房。她没有走向病床,而是在离床边几步远的沙发上轻轻坐下,似乎怕惊扰到“睡着”的萌萌。她看着萌萌苍白安静的小脸,眼神里充满了温柔和心疼。
“她…好点了吗?”顾雨薇轻声问。
“暂时稳定了,但还很虚弱。”苏洛在她对面坐下,保持着距离,声音平静无波。
顾雨薇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细微的滴答声。她似乎有些紧张,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病号服的衣角。终于,她抬起头,看向苏洛,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光芒。
“苏洛姐,”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是偷偷溜出来的。爷爷…还有我爸爸他们,都不知道我来。”
苏洛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顾雨薇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勇气,继续说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也…想告诉萌萌…对不起。”她的声音带着真切的愧疚,“为了救我,让你们…受了这么多苦…爷爷他…他做得很过分。”
苏洛的心被触动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她看着顾雨薇,等待着她真正想说的话。
“还有…爷爷他…”顾雨薇的声音更低,几乎成了气声,带着强烈的担忧,“他给你的期限…三天…是真的。而且…我昨天无意中听到他和管家说话…他说…如果萌萌不同意…他…他安排了…”她似乎难以启齿,眼中充满了恐惧,最终只是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意外。
苏洛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从顾雨薇口中证实顾振山真的准备对萌萌下毒手,那种灭顶的寒意和愤怒还是让她如坠冰窟!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苏洛的声音冰冷沙哑,带着审视,“你是顾家的千金。”
顾雨薇苦涩地笑了笑,那笑容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脆弱:“千金?”她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超越年龄的悲凉,“在爷爷眼里,我们都是工具。能救顾家的工具,或者…不能用了就丢弃的工具。萌萌…她叫我姑姑。”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病床上的小身影,带着一种近乎血缘相连的温柔,“她那么小,那么可爱…她不该承受这些。苏洛姐,你也不该。”
她看向苏洛,眼神真诚而恳切:“我不知道能做什么…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爷爷…看着他们…伤害萌萌。苏洛姐,你…你要保护好她!还有…你自己!” 她的声音带着急切的担忧。
就在这时,病床上,一直“沉睡”的萌萌,那长长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苏洛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萌萌醒了?她听到了多少?
顾雨薇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立刻收住话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她挣扎着站起身:“苏洛姐,我不能待太久,会被发现的。你…你一定要小心!”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病床的方向,带着满眼的忧虑和不舍,在小护士的搀扶下,匆匆离开了病房。
门被轻轻关上。
病房里恢复了死寂。
苏洛僵在原地,后背渗出一层冷汗。顾雨薇带来的消息是致命的警告,也证实了她最坏的猜测!顾振山…这个魔鬼!为了救顾雨薇(或者说为了维护顾家的“血脉”和利益),他竟然真的要对一个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四岁孩子下毒手!
巨大的恨意如同岩浆在胸腔里沸腾、咆哮!她猛地转身,看向病床。
萌萌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小小的身体依旧蜷缩着,乌黑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得可怕。那里面没有了孩童的天真,只剩下一种死寂的、冰冷的沉寂。仿佛刚才顾雨薇那番带着巨大恐惧和警告的话,已经彻底冰封了她幼小的心灵。
“萌萌…”苏洛心如刀绞,扑到床边,想抱住女儿。
萌萌却在她靠近的瞬间,猛地将小脸转向了墙壁,用后脑勺对着她。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像一张拉满的弓。
苏洛的手僵在半空,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她看到女儿那瘦弱的肩膀,在微微地、抑制不住地颤抖。那不是恐惧的颤抖,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压抑到极致的愤怒!
“萌萌…妈妈在…妈妈不会…”苏洛的声音哽咽。
萌萌依旧没有回头,只是用很小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像是对着墙壁说话,又像是梦呓:
“坏爷爷…是坏人…”
“他…想害死萌萌…”
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带着不属于四岁孩童的冰冷恨意。
苏洛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伸出手,不顾萌萌的僵硬,强行将女儿小小的、冰冷颤抖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
“不怕…萌萌不怕…”她哽咽着,泪水滴落在女儿柔软的头发上,“妈妈发誓…妈妈会用命保护你!那些坏人…妈妈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们…会离开这里!到一个坏爷爷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去!”
她的话语带着母亲的坚定和复仇的火焰。而怀里的萌萌,小小的身体在母亲的怀抱和滚烫的泪水中,依旧僵硬着,那双空洞望着墙壁的乌黑眼眸深处,那死寂的冰层之下,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碎裂,又有什么更加冰冷坚硬的东西,正在疯狂地凝聚、成型。
第十七章 稚子窥秘
顾雨薇带来的警告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苏洛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也在萌萌幼小的心灵里,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冰冷印记。
接下来的两天,萌萌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她不再看窗外的天空,对苏洛精心准备的玩具也毫无兴趣。她常常抱着膝盖,安静地坐在病床上,小小的身影缩成一团,像一只受伤后高度警惕的小兽。唯一的变化是,她那乌黑的大眼睛不再空洞,而是变得异常专注,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无声地扫视着病房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进出的人。
她在观察。
观察门口那两个如同门神般、每隔四小时准时换班的保镖。他们的站位,他们的视线角度,他们偶尔走神看向手机屏幕的时间点。
观察那个被顾家安排、表面恭敬实则眼神轻蔑的女护工。她什么时候会去茶水间偷懒,什么时候会靠在沙发上打盹,什么时候会离开病房去“汇报”。
观察病房里那几个不起眼的、镶嵌在天花板角落的圆形装置——那可能是监控探头。它们的朝向,它们可能存在的盲区。
甚至观察墙上挂钟指针的每一次跳动,记录着医护人员查房、送药、量体温的固定时间间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