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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门那日，琼州落了场暴雨。
舒瑶坐在汽车后座，旗袍下摆被雨丝洇湿一片。她盯着窗外模糊的街景，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的翡翠镯子——姥姥今早硬给她戴上的“传家宝”，冰凉的玉石贴着皮肤，像一道挣不开的枷锁。
“太太，”司机老陈突然开口，“二爷吩咐先去玉扇门取东西。”
车头猛地调转方向，舒瑶的额头险些撞上玻璃。她攥紧座椅扶手，心跳突然加快。
玉扇门。
照片背面那个被烧掉一角的地址。
舞厅门口挂着“歇业”的牌子，雨水将霓虹灯牌上的“玉”字冲刷得只剩半边“王”，乍看像把悬空的刀。
舒瑶跟着老陈从侧门进去，霉味混着廉价香水味扑面而来。昏暗走廊里，一个穿猩红旗袍的女人斜倚在门边，鲜红的指甲间夹着支香烟。
“陈师傅来得不巧，”女人吐着烟圈笑，“二爷要的账本在玉衫姐房里，可她正陪刘处长听戏呢。”
老陈搓着手赔笑：“烦请红姐通融，这是新太太，二爷让带着认认路。”
被称作“红姐”的女人这才正眼看向舒瑶。
烟头明灭间，舒瑶看清她左眉骨有道疤，像被什么利器划过。
“像，真像。”红姐突然伸手捏住舒瑶下巴，“连这颗泪痣的位置都——”
“红姐！”老陈急忙打断。
女人松开手，意味深长地笑了：“三楼右手尽头，自己去找吧。可别乱碰东西……上一个乱翻的姑娘，现在还在琼江底躺着。”
账本压在梳妆台玻璃板下，舒瑶抽出时带落一盒胭脂。
瓷盒砸在地毯上闷响，滚出几颗米粒大的药丸。她蹲下身，指尖刚触到药丸，身后突然传来“吱呀”一声——
衣柜门开了条缝。
一件珍珠白的洋装挂在最显眼处，领口别着枚学生徽章，徽章上“琼州女中”四个字已经氧化发黑。
舒瑶呼吸一滞。
这是江泽淑的衣服。
“找到了吗？”老陈在门外催促。
她慌忙把药丸塞进镯子暗槽，起身时衣袖带倒了相框。玻璃碎裂声里，照片上穿白洋装的少女对她微笑，背后题字龙飞凤舞：“淑妹毕业留念，兄泽霖赠”。
日期是民国二十一年六月。
江泽淑死前一个月。
回程时雨更大了。
舒瑶把账本交给老陈，佯装闭目养神，掌心却紧贴着藏药丸的镯子。药丸散发着一丝苦杏仁味——是氰化物，乳母教她认过的剧毒。
车窗外，玉扇门的霓虹灯渐渐模糊。她突然想起红姐那句话。
上一个乱翻的姑娘……
指的究竟是别人，还是江泽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