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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瑶第一次踏入江家婚房时，便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不是喜庆的红烛熏香，而是某种陈旧的、带着淡淡药味的沉木气息，像是这间屋子长久无人居住，却又被人刻意维持着某种痕迹。她指尖抚过雕花床栏，指腹蹭到一层薄灰。
这婚房，是临时收拾出来的。
“太太，您先歇着，二爷还在前厅陪客。”丫鬟放下交杯酒，低着头退出去，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是忌讳。
舒瑶独自坐在床沿，红盖头下的视线只能看到自己交叠的双手，和腕间那对成色极差的银镯——这是乳母给她的嫁妆，比起江家送来的翡翠珠宝，寒酸得像是个笑话。
门外隐约传来宾客的哄笑，夹杂着“江二爷好福气”“新娘子像极了……”的碎语。
她猛地攥紧裙摆。
像极了谁，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夜深时，江泽霖带着酒气推门而入。
舒瑶透过盖头下方的缝隙，看见一双锃亮的皮鞋停在自己面前，黑色西装裤管笔挺，没有一丝褶皱。
秤杆挑开盖头的刹那，她下意识抬头，正撞上一双冷得像淬了冰的眼睛。
男人轮廓深邃，眉骨投下的阴影让眼神愈发阴沉。他盯着她的脸，仿佛在透过皮肉审视什么，半晌忽然轻笑一声：“果然像。”
舒瑶喉咙发紧。
交杯酒被粗暴地塞进手里，她抿了一口就呛得咳嗽，酒液溅在旗袍前襟。江泽霖皱起眉，突然伸手掐住她下巴，拇指重重擦过她唇角：“连喝酒都不会？”
疼痛让舒瑶眼眶发红，却听见他压低声音道：“记住，在这间屋子里，你只是‘江太太’。”
说罢甩开她，转身走向浴室。
水声响起后，舒瑶才敢挪动僵硬的身体。梳妆台上放着个精致的首饰盒，她下意识打开——
空的。
但木质夹层里有一道不起眼的缝隙。
浴室水声停歇前，舒瑶已经将那张照片塞回了暗格。
黑白相片上的少女穿着洋装站在玉扇门牌匾下，与她一模一样的脸上带着明媚的笑。照片背面是一行小字：“泽淑，民国二十二年七月十四”。
去年今日，江泽淑死于一场离奇车祸。
今天，是她的忌日。
凌晨三点，舒瑶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身侧空无一人。
阳台传来打火机的声音。她赤脚走近，透过纱帘看见江泽霖倚在栏杆边，指尖烟头明灭，脚边散落着几张烧到一半的纸钱。
夜风卷起灰烬沾在他西装裤上，像一场无声的祭奠。
他在给亡妻烧纸。
就在他们的新婚之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