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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听了不言不语,我手心紧张地出了汗。过了许久,他终于说:“朕也乏了,就寝吧。”
是夜,我终于成功侍寝。但是,我不能琢磨透他对于我的故事是什么想法,他到底是喜欢我的故事呢,还是讨厌我的故事呢,还是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天,我去向皇后请安。皇后长得雍容华贵,不可冒犯。我在入宫第一天就见到她了,但这是第一次她跟我说话。
皇后娘娘对我笑道:“好事多磨,你如今终于侍寝了,今后要好好侍奉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
我向皇后请安,说了声是,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坐下后,我瞄到了林婕妤林清浅,真的和她的名字很配,香远益清,亭亭净植,是一位气质出众的美女。苏锦儿苏韵儿气质美如兰,才华阜比仙。谢昭仪鼻腻鹅脂,观之可亲。贵妃娘娘尚在禁足之中,但容貌确是凤仪万千,天下无双,如同一颗璀璨的明珠。刘宝林姿容娇艳,如同一朵盛开的玫瑰花,虽然小产,但很快恢复过来。李美人,王婕妤等等众人都如春日桃杏般美丽,不胜列举。
苏韵儿瞥了一眼我,淡淡地说道:“长的并不出众,单凭对皇上的一点恩情,某些人的宠爱怕是不会长久。”
我听闻此话,笑了笑,说道:“妾身长相虽然不出众,但是承蒙皇上垂怜,一定将姐姐的相思之情带到皇上面前。”
苏韵儿拍了下桌子指着我骂道:“你才不过承宠一日,就这么放肆。来日你失了宠爱,就有你的好日子过了。”
我笑道:“还在承宠之人暂时怎会担心失宠之事,倒是有些人该担心失去了宠爱这日子该怎么过了。”
“好了好了。”皇后制止道:“大清早的就在此争吵成何体统,后宫以和睦为主,大家都是姐妹,应该以皇上为中心,不要伤了大家的和气。”
众人都跪下:“是。”
定省结束,我手执檀木柄大红緙丝兰蝶扇,回我的寝宫。我的古月轩中已经开始用冰了,比较凉爽。我回去就叫人给我做了碗酸梅汤,喝了起来,在夏天好不畅快。
在宁静的夜晚,我拿着轻罗小扇捕捉院中的流萤。流萤很美,夜色也很美。今夜皇上又传召了我,我于是在自己的院落里等待皇上的降临。
我们一起看了牵牛织女星,我说,牛郎织女一年才能相会一次,而我们已经是一年中第二次在一起了,所以我们比牛郎织女幸福。
他忽然叫我给他讲个故事,于是我就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从前有个人,他被村子里的人陷害,关在孤岛里的牢笼中,但是他在牢笼中遇到了一个老人,他已经密谋越狱很多年了,并且挖出了一条通道。他很喜欢青年,于是教了他很多东西,最后老人死了,年轻人躲在老人的裹尸布里逃了出去,找到了老人所说的发现的宝藏,化身为一个尊贵的人,去找当初陷害他的人报仇,终于使得那几个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我问道:“是不是很快意恩仇?”
他顿了顿,说道:“你的故事讲的挺好。”
皇上一连召幸我三日,一月入后宫五次,另外两次在林婕妤和皇后那儿,所以按情况来看,我算是得宠了。
得宠的结果是我被封为了婕妤,并且拥有了自己的小厨房,所用的东西也是最好的,一时风头无两。
云泥苑中。
苏韵儿拍着桌子:“那个贱婢,竟然能入皇上的法眼。”
苏锦儿抿了一口茶,说道:“入宫这么久了还是这么心浮气躁,来日方长,咱们有的是法子对付她。”茶杯被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五月十日是太后的寿辰,宫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观之有舞如灿烂千阳,听之有丝竹之乐不绝于耳,嗅之有风荷花香四溢,尝之有酥山甜如蜜糖,冰凉解暑,光芒璀璨,胭脂香味,人间天堂,莫过于此。
太后于上位坐着,模样和蔼可亲,脸上满是笑容,看着下位的皇上王爷,皇后妃嫔,心中应该是分外愉悦的吧。
上歌舞,黛眉开娇横远岫,藏衣香于舞袖风。美艳自不必说。
我喝了酒,想出去透透风,于是带上蓼花往门口走去。一路步行到荷花池,想到了那首诗“江南何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鱼儿快活地在荷叶底下游泳,又想起“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妖童媛女,莲动下渔舟”。吹着晚上的习习凉风,看着灯光下的荷花,嗅着沁人心脾的香气,我的心情好起来。闲庭信步到一处院落,突然间听到了一阵如泣如诉,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的笛声,是《相思》。我问蓼花:“这里面住的是谁?”蓼花答道:“这是练华裳练贵妃的羽裳苑。”我想道:“贵妃思念皇上了吗?”叹了口气,继续沿着荷花池走。到了赵美人赵子美的宫殿,我心里产生了同情心,突然想去看看她,安慰安慰她。于是走近她的雨花阁,发现周围的陈设简直可以用简陋来形容。她的丫鬟向她禀告我的到来,只见她头发乱蓬蓬的,脸上长满了痘痘,眼中布满血丝,怀着仇恨。她见我来了,问道:“娘娘贵步临贱地,来此何为呢”我带着温柔的语气道:“我来安慰安慰你。”她冷笑道:“我一个毁了容的人,失去了利用价值,还有谁会关心我呢?”我怜悯地看看她。她恨恨地说道:“我一定要找到害我的那个人,我恨不能生啖其肉!”我说道:“一定会找到的!”之后我离开了雨花阁。后宫中气质最出尘美丽的妃子被这样陷害,我的心中突然感到害怕万分。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我只能勇敢去面对,步步为营。
回到宴会中,皇帝朝我笑了笑,我回报了一个笑。正在觥筹交错之间,突然听到一声笑声:“我来迟了,老祖宗恕罪。”只见是一个神妃仙子般的人物,打扮得妖娆多姿,从门口大步走来,笑对着上位的太后。太后佯装生气地说道:“今日我要罚你三大壶。”那女子扑上前去,拉住太后的手:“老祖宗,我知错了,您就饶了我吧。”太后摇摇头,那女子再三央告,她才松口:“除非你今日讲个好笑的笑话,让大家都笑了才成。”那女子笑道:“没问题,没问题。”
我拍了拍谢宝林的肩膀:“姐姐,那位是?”谢宝林笑道:“你不知道,她是有名的泼辣户,清王爷的正妃刘若枫。”我点了点头。
大公主抓住刘王妃,说道:“你要是逗不笑我,我就给你往死里灌。”王妃笑道:“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
太后笑指王妃:“快讲,别那么多啰嗦话。”
王妃笑道:“好好好,请君为我倾耳听。话说兴州有一个七十岁的秀才,考了一辈子还是个秀才,有一次他去吃酒,一位二十多岁的秀才吟道:“呆,秀才,吃长斋胡须满腮,不请自来”,把老秀才羞得好不的。后来大家攒钱给老秀才进京赶考,竟然考中了举人,之后一直考中,做了大官,那人还是个秀才。可笑的是那人逢人便说那位老人是他同窗密友,你们说好不好笑?”大家笑了。
王妃怂恿老祖宗:“老祖宗,你也讲一个吧,您见识广,阅历深,随便赏我们一个吧。”
太后笑道,我倒是有一个笑话:“从前有妯娌十个,除了最小的那个口齿伶俐,经常讨得公婆的喜爱,其余九个都是呆呆笨笨的。有一天他们聚在一起,讨论道:“我们去找阎王爷讨个说法,看看为什么把我们生的这么蠢笨,倒给了那小蹄子一张巧嘴。”九人到了阎王殿,发现阎王不在,只有一个孙行者。孙行者问了来由后笑道:“原来如此,说实话这还与我有关。那日我来阎王殿,你们的妯娌喝了我撒在地上的一泡尿,就如此了。””众人狂笑。大公主说道:“谁吃了猴儿尿自己心里清楚。”
宴会散了,皇上在皇后那里歇息,我回到了古月斋,翻阅诗经。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想到当时的人应该是很饿吧,所以采野菜才这么开心,不由得哀民生之多艰。
吃了几个透花糍,喝了一杯铁观音,我沐浴更衣。用的是玫瑰花铺在水面,又香又好看。我开始总结今天:今日参加了觥筹交错的宴会,拜访了赵美人,赏了荷花,看了诗经,没有做过分的事,没有说不当的话,还算是比较圆满的一天。只是哀叹贵妃当年风头那么盛轻松就被禁足,我难免有登高跌重的时候。忽然想起那日男子的话:“既来之,则安之”。慌乱又有什么用呢,怕什么,来什么。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幸运的是我得到了谢宝林的关心与庇护,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我感到非常的温暖与幸福。苏家两姐妹比较难以对付,但是我不怕。虽然我姿色平庸,但我相信,后宫中从不缺美貌的女人,我要用我的智慧在这宫中立足。皇上有很多妃子,而我必将成为最独特的那个,长年恩宠不衰。而我又期盼有个孩子,能够在这冰冷的宫廷中带给我温暖与快乐、慰藉。帝王之爱,我能祈求吗?他爱上我了吗?我爱他吗?我不知道,心乱如麻。也许,没有爱的话,我们也可以共同生活一辈子吧。想着想着,我逐渐进入了梦乡。
一大清早,菱叶就小跑过来对我说道:“主子,今儿宫中新进了一批宫婢,模样清丽,您可要去挑挑?”
我除了蓼花菱叶,重露繁霜四个大丫头外,只有一些洒扫的粗使丫鬟,以我如今的地位,是可以再添几个服侍的人。于是,我就唤蓼花为我梳洗,戴上了我最喜欢的木棉发簪,穿上粉红衣衫,之后款款地往调教新宫女的地方走去。
没想到,苏韵儿已经在那里了。她正在打量着垂首的婢女,见我来了,二话不说,指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婢女说:“这个我预定了。”再随便指了几个宫婢,便从我身边走过去,狠狠撞击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吃痛,揉着我的肩膀。心中生气,但是觉得自己暂时无可奈何,只好忍气吞声。教引姑姑殷勤地上前来对我说道:“娘娘您来了,这是新进的几个丫头,不知有没有人合您的眼。”
我打量了一下这十几个丫头,岁数估计都在十四到十七岁,其中有个丫头长的姿色比较突出,超过了我,神情中带有傲气。一个丫头朴素无华,沉默内敛。一个丫头热情奔放,外向好交谈。一个丫头细心沉静,秀外慧中。于是我问教引姑姑:“她们会什么?”教引姑姑对丫头们说道:“娘娘问你们会什么。”
沉静的那个丫头福了一福,说道:“我会医术。”其他丫头默不吭声,不知是真的才华平庸,还是隐藏锋芒。
我指着会医术的那个丫头道:“就你了。”又指了我观察到的其他三个丫头,对教引姑姑说道:“好生教导她们,我自有你的好处。”教引姑姑对我福了一福,道了声是。
下午暑热消散的时候,我带上自己的四个丫头在荷花池中泛舟。莲花丛中香气四溢,风荷摇摆,让人心旷神怡,陶醉在大自然的优美风景中。小船摇荡,十分舒服,重露划着浆,我们其余三个人去攀摘莲花,荷叶,抱在怀中,清香满怀。四个人嬉笑打闹,全然不像主仆,像是要好的朋友。她们之中蓼花菱叶是我的陪嫁丫鬟,重露繁霜是我在宫中取得的丫鬟,但我对他们一视同仁,没有丝毫的偏私。也只有在这莲花池的中央,以及我们私底下的时候,才会如此亲密无间,不分彼此。她们都陪我度过了最难熬的岁月,如今岁月静好,我自然要待她们好了。
我唱着童年时学过的歌:“绿塘摇滟接星津,轧轧兰桡入白蘋。
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这是温飞卿的诗,我唱的不好,但也算不上差。此时我动情的演唱显得格外的好。唱着唱着我们已经靠岸,我怀中抱着莲叶莲花,低头看路,想要跨上岸来,却不想与一人撞得满怀,跌入那人的怀中。我抬头一看,竟是穿着月白常服的皇上,此刻他看着我的眼中有笑意。我急忙挣脱行礼:“皇上万福。”
他看着我,眉目间如冬日暖阳:“起来吧。”
我站起身来,看着他怔了一怔,他还是那么的好看,可是为什么我不心动呢?
他牵起我的手:“走,我带你去逛逛。”他带我去御花园看了满墙壁的爬山虎,堆积的假山,粉红的香香的合欢花,我们一起执手走走看看,平常司空见惯的风景,忽然变得不同起来。我斟酌开口:“皇上,我有一事要说。”他看了我一眼,温和地说:“说吧。”“宫中道路上的侍卫恪尽职守,岿然不动,可是,夏天实在过于炎热,妾身请求皇上为侍卫加盖凉棚,再在中午给他们每人发放一碗清凉解暑的绿豆汤。”他思考了一会儿,笑道:“难得你有这份慈心,我会和皇后说的。”“谢皇上。”直到晚上,他在我的宫中用了晚膳,歇息在了我这儿。我们十分恩爱,我很愉悦。
凉棚很快就盖好了,绿豆汤也下发了下去,宫中人莫不称赞朱婕妤的慈心,她大得人心。
我在这暑热的夏天,让人找来了芦苇,我就用芦苇杆子黏着蜘蛛网黏蜻蜓玩,蜻蜓振翅飞舞的很美丽,有红的黄的绿的蓝的,我总是悄悄靠近,粘住他们的身体,再拿下来,命人装进玻璃罐中,玩够了再放生。我也常常与使女们一起在草丛中捉蚂蚱,投一块石头,打一下小草,蚂蚱惊吓得跳起来,我们就敏捷地抓住那青翠的蚂蚱。丫鬟们笑话我十八岁了还是一团孩气,我笑笑就过了,一辈子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多好啊。晚上扑萤火虫,把它们抓进玻璃罐里,在黑暗中放飞,一屋子绿绿的荧光,真的很梦幻。
两个月后,使女就调教好了,我将那四个丫头取名为红绫,白绡,素绢,葛巾,让她们试着伺候我的饮食起居,白绡就是那位会医术的女孩子,我让她看着我的饮食以防有人下毒。四个人性格不同,却相处融洽,与我原来四个丫头关系也很好,我很欣慰。皇上给了我一包枫露茶,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八个丫头召集起来一同用茶。这枫露茶出了三四遍色我们才饮用,味道甘甜可口。我拿出自己的陪嫁首饰给新来的四个丫头挑,红绫,那个颇有姿色的女孩子挑了一对金耳环和一个芍药簪子,白绡挑了一个白牡丹图案的羊脂白玉手镯,素娟挑了一个白玉鼻烟壶,葛巾挑了一副项圈。我跟她们讲,从此我们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的话,代表我的话,他们的举动,代表我的举动,一定要小心谨慎,不可行差踏错。她们连连称是。我们喝了一点儿酒,醉意朦胧中,我感觉这就是我要的生活,有这么多的女孩子陪着我,我有什么孤单的呢?然而我不知道的是,最险恶最善变的就是人心。多年以后,当我回想这一幕的时候,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夺眶而出,心中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