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古月

第一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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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的那一年,我十四岁。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就一朝选在君王侧。至于是否回眸一笑百媚生,以使六宫粉黛都无颜色,那都是后话了。还未及笄的年纪,便被困在这密不透风的牢笼中,呆在这绿瓦红墙的深深庭院,我的心情说不上愉悦,说不上悲哀,只有长久的懵懵懂懂。待到幡然醒悟之时,一切都已经覆水难收了。我叫朱绮玉,是一个四品小官家的女儿,长相算不上是倾国倾城,只能说还算是清秀。针织女红会一些但不是非常擅长,琴棋书画也是平平无奇。总的来说,才貌都不算出挑,选入宫中想要出人头地,一举得幸于君王也是很困难的事情。按照一般的逻辑,以我的资质老死宫中可能性也不小,除非我有着逆天的时运加持。

选秀的那一天,最普通的我说了一段最普通的祝词,以最普通的方式走完了所有的过场,然而,却以一个陪衬的身份,和光芒夺目的其他小姐一起选入这有着高高城墙的皇宫禁苑之中。与宫女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自行婚配不同,作为皇上的妃嫔,只能将一辈子的悲喜都局限在这四方天空下,没有了鸟儿任意飞翔的自由。

初入宫廷的我,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陪衬,自然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所以无人拉拢,也没有拉帮结派的机会,反而乐得清闲自在。每日便在养花养鱼,喂猫逗狗中平平无奇地度过了,与外界众妃子的厮杀完全隔离。每过一段日子,得到的消息无非是赵美人误用了什么香粉脸上过敏毁容,或是林婕妤惹怒了贵妃被掌掴,如此种种,不胜列举。而我与这些纷纷扰扰毫无关系,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悠然自得。这样的逍遥日子,只持续到我十七岁那年的夏天,我侍寝的那一日。

那日我受到了生平从未有过的郑重的庄严的对待,坐着轿子去到皇上的寝宫,沐浴更衣过后,躺在床上等待接受我的命运。一般人都会在这时刻想着待会儿该怎么表现,才能锁住这一生的富贵荣华,或者是怎样不出错才能保住这一家的身家性命,心里脉脉乱如丝,而我很平静,想着怎样能够做到平平无奇,丝毫不惹人注意,才能保住以后的安稳日子。

寝殿中的烛火很亮,明晃晃的晃得人眼睛疼,于是我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在我身边顿住。我不敢睁开眼睛。

“睡了吗?”很好听的富有磁性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我依旧不敢动弹。感觉一双手抓住我的肩膀,我本能地躲闪。

“看来还醒着。”是一阵轻笑声。

我睁开双眼,映入我眼帘的,首先是一件明黄的袍子,往上看,是一张俊美的脸庞,镶嵌着如同两汪秋水般的两颗眼睛,而那双好看的眼睛正漫不经心地看着我。

我立刻跪坐起来:“妾身恭候皇上多时,有些疲惫,就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了一段时间。”

“无妨。”他摆摆手,“替朕宽衣。”

我帮他脱下了身上的龙袍,以及一些其它衣服,就剩下了一套里衣。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龙涎香的气味,然而,我不喜欢。我最讨厌熏香了。但是不好表现出来,毕竟不是在家里,没有父母双亲惯着自己,自己的喜好在皇家面前不值一提,何况自己的命也贱如蝼蚁,凭什么有什么喜欢的,不喜欢的。那我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愿意,不愿意?比如说,我不愿意侍寝,那么,就可以不做吗?这天下都是皇家的天下,又有谁,能够挑战皇家的权威?我只好咽泪装欢,巧笑倩兮地对着皇上。

对上我的脸,皇上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不愿意?我从来不会强迫人。来人。”

于是,这一晚以我被送出寝殿为终结。我是第一个被原封不动送回自己住所的妃嫔,因此,我遭受了众嫔妃的耻笑。但这耻笑,很快淹没在了无穷无尽的猜度与算计之中,早已经被人遗忘。我之后再也没有侍过寝,就像是一个被遗忘的人,只能在这深宫中承受孑然一身的冷寂。

我十七岁那年的严冬,生了一场大病。我高烧三天三夜,太医也束手无策。这时,谢秋容谢昭仪亲自照顾我,为我用冷水擦洗身体。奇迹出现了,高烧第四天,我的高热退下去了,太医说我脱离了生命危险。谢昭仪充满怜惜地抚摸我的脸庞,说我和她一母同生的胞妹很像。那个可怜的女子,在十五岁的时候因为难产撒手人寰,徒留下一双伤心欲绝的老父母与一个从小疼爱她的姐姐的无奈叹息。谢昭仪有一个女儿,但是不受宠爱,在宫中位分却还算高,所以在宫中也有一些地位,我在她的保护之下,也算是得以在后宫中安全地生存下去。

日子就这样流淌过去了。练华裳贵妃得到大部分的宠爱,苏家的姐妹花苏锦儿,苏韵儿也比较受宠,刘若英刘宝林有孕在身,有望升为昭容,其余没有什么值得讲述的事件。

中秋夜宴,阖家欢乐。林婕妤献艺弹奏一曲《汉宫秋》,苏美人填了一首《菩萨蛮》,贵妃跳了一段《桃夭》,好不热闹。各宫嫔妃争奇斗艳,绮衣罗衫,说不尽的富贵,道不完的风流,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尽态极妍。传闻中最是风流不羁的沐王爷也来赴此家宴,他是京城少女的春闺梦里人,是王城最潇洒的富贵闲人。

三巡酒过,我不胜醉意,出去吹吹风,看见御花园里的芙蓉花开得很好。想到自己的一生都系在这宫中,心中酸楚,自己追求的感情无法得到,“有人为你立黄昏,有人问你粥可温”,这辈子不会再有了,悲从中来,又兼离家这么久思念家中亲人,便开始小声啜泣,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悲伤不能自已。哭完了之后,见一眉目清朗男子走过来询问,我皱眉叹道:“要是你不得已被困在一个你压根就不想呆的地方,甚至要一辈子待下去,你该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男子笑道。他的笑容让人心里温暖,“既然无法改变自己所处的位置,就要努力去适应它,无论在哪里都活出自己的精彩,这样才不会愧对自己。”

我听到此言,陷入了深思,待反应过来,男子早已不知所踪。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林婕妤林清浅自从上次被贵妃掌掴,一直怀恨在心,暗暗地想办法要回报这一顿羞辱。吹耳旁风她是吹不过贵妃,那么只能在别的方面智取了。

正统十二年春天,刘宝林腹痛难忍,于宫中小产。仔细验过她所使用的东西,发现只有贵妃送的一个香包中含有大量的麝香。贵妃被禁足,案件依然在调查当中。自此,宫中只有苏家两姐妹平分春色,一时风头无两,迎来送往,自不消细说。两姐妹不久就升为昭容,昭媛,日子久了,有人就生出骄矜的心来,在宫中渐渐横行霸道起来,颇有当年贵妃的风范。

我的冬天从这一年开始难过起来,连谢昭仪也保不住我这个小小采女。苏家两姐妹开始克扣我过冬的炭火,使我常常处于天寒地冻之中瑟瑟发抖,却也无可奈何。我的手渐渐生了冻疮,十分丑陋,不复当年十指纤纤的美态。谢昭仪送我炭火,我却被诬陷偷盗炭火,一张嘴百口莫辩,于大冬天被浇了一桶凉水,彻骨的寒冷攫住了我。最后是赶来的谢昭仪保住了我,将瑟瑟发抖的我带回去。

我万万没想到,平时不争不抢的我会受到这样的对待,可能是我平时被谢昭仪保护得太好了,感受不到这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然而,终有谢昭仪能力不及的时刻,此时的我,又该怎么办?这吃人的后宫,并不适合一个不争不抢的人。只有去争去抢,才有活命的机会。不然,就要被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下。我下定决心,我再也不要受人欺凌了。

四年的宫廷生活,我早已脱去了当年的稚气,换上一副成熟的面容。既然不能依靠美貌,那我能依靠的只有智慧。我只需等风来。

正统十三年春,阖宫春日宴饮,有刺客袭击皇上,我惊叹于机会来得这么快,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挡了一刀。霎时只觉眼前一片模糊,便坠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穿花蛱蝶飞舞的样子很美丽,可是只存在短短的一季。我的青春,不能还未盛开就凋零在尘埃里。

醒来时,首先映入我眼帘的就是床顶,侧了侧脸,是撑着脑袋坐在我床边的谢昭仪。我伸出手抓住她另一只手,她睁开双眼,见我醒了,开心地用没被我抓住的一只手抚摸我的脸庞:“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如果你也没了,那于我就是第二次...”还未说完就哽咽起来。我的眼眶也湿润起来,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她待我这么好,我真不知道拿什么回报她。如果以后她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我就是舍了我这条命,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她用手帕抹去脸上的一颗泪珠,回头向丫鬟道:“快去回禀皇上,说是朱才人醒了。”

再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到皇上,我的心中有些惶恐。面对皇上含着关切的眼神,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温声叫我好好休息,嘱咐奴仆好好照顾我的身体,便回去继续日理万机。众所周知,当今的皇上很忙,他在臣子的眼中,是一位勤政的君王,朝乾夕惕,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这样的君王,自然不可能在后宫中耗费太多的精力,于他来说,后宫就是个疗养的场所,一个放松的地方,而不是另一个需要解决问题的朝堂,所以后宫在皇后的治理下一直都维持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皇上走后,谢昭仪温言软语地对我说:“看来皇上很关心你,等你的伤好了,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得宠。”

我胸口还在隐隐作痛,咳嗽了两声,自言自语道:“终于我也要加入这战场来了,其实我又何曾远离过。”

我的饮食很精细,也很清淡,都是些适合我的伤快速恢复的饭菜,不久我就可以起来了,可以在宫中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正是晴好的一个春日,我和丫鬟菱叶在御花园中散步,忽然听见了极好的笛声。我顿时来了兴致,循着笛声去找那吹笛的人,远远看见梅树边,一个穿月白色衣裳的男子,玉树琳琅,风姿迢迢,背对着我们在吹笛。

是《钗头凤》。

曲子吹得情真意切,哀婉动人,我仿佛看到了不得不分离的一对璧人,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最终无奈分手。

我不知何时已经走近,沉浸在笛声中不能自已,也没察觉笛声何时结束。

“在下见过这位...”

猛然间听到一声问候,我吓了一跳,从笛曲中醒悟过来,见到男子已经回过身来,我看见一双探寻的眼睛落在我身上,菱叶此时正欲开口,我拦住她,笑对男子道:“我们萍水相逢,不必知道对方的身份。”

男子低声笑了几下,点了点头:“我从未见过对我的笛声如此动情的人。”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我此时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慌忙拿手帕擦去脸上的泪珠。或许是为了我那永远也得不到的爱情,我产生了共情,又有什么比失去一段真情更让人哀伤的呢?

男子凄惨地笑道:“或许我曾经得到过一份真挚的感情,但是却不得不失去了它。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动心了吧。”

我听见男子这样说,便笑道:“至少你曾经拥有过,这已经是某些人永远无法奢求的梦了。”

“是吗?那我还是沉醉在过往的梦境中,永远也不要醒。”男子拿出腰间系的酒壶,喝了一口,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又像是自嘲般地笑了笑,转身走远。

我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心里想着他有怎样的心事。最终笑笑,觉得自己未免多管闲事,自己的事情都剪不断,理还乱,又有什么闲工夫去关心一个陌生人。

我的战争,就要开始了。

经过四个月的疗养,我的伤终于好了。

侍寝那天,我沐浴更衣,等待君王的到来。

明亮的烛光中,进来了一抹明黄色的身影,他的精神很好,还有点高兴。

为了荣宠,每个被召幸的女子,都会使出自己的才艺留住君王的心,而我并没有什么才艺。

皇上坐在床上,含笑看着我,像是在等待着我唱一支小曲,或者跳一段舞。我站在他面前,羞愧万分。我这平平无奇的人,哪里有什么才艺需要展示。见我半天没有动静,皇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我干咳了一声:“皇上,您批阅奏章辛苦了,我给您泡了一壶茶。”于是从一旁的壶中倒上一杯茶,低头跪着献给皇上。皇上接过茶,看看我。我已经起身了,我也看看他。他似乎被逗笑了,问我:“你就给朕准备了一杯茶?”虽然很尴尬,但是此时此刻我只能这样回应:“对的。”同时偷偷瞧他的脸色。他似乎很无奈,就像是抓到了一个花钱买官,胸中没有丝毫墨水的纨绔子弟,想发怒,但又想到我只是一个女子,又不好发作。于是只好喝了一口,把茶递给我:“就寝吧。”

我羞愧难当,耳根都红了,想想就豁出去了,支支吾吾地说道:“妾身可以给皇上讲一段故事。”

“故事?”他似乎是没有见过这样的,顿时来了兴味,“书朕是看过不少,不知道你能讲出来什么样的故事。”

我呼了一口气:“妾身讲的不好,皇上不要怪罪。故事是这样的,有位告老还乡的大臣有个女儿叫做杜丽娘,生的美貌异常,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被父母关在闺中未曾外出过。一日她的父母不在家,她的丫鬟引得她去后花园玩赏。她心中想道:“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一时在牡丹亭中睡去,梦到一位手执柳枝的少年,待到醒来,思念成疾,最终逝去。她的父母将她埋在园林当中去了外地,没想到梦中的少年确有其人,他也梦到了杜丽娘。后来她将杜丽娘从土中挖出,杜丽娘竟然复活,两人也终成伉俪。这就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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