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阅小说网【wap.xyxsb.com】第一时间更新《家妻钟小艾,我祁同伟真不想进步》最新章节。
夜深得像泼翻的墨,窗棂外的风卷着碎雪粒,打在玻璃上沙沙响。钟老爷子捏着枚象牙棋子,指腹在冰凉的棋面上摩挲许久,终是轻轻落在棋盘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提到大儿子钟正乾的头一个孩子,他喉结滚了滚,一声叹息漫出来,像被寒气冻得发沉,在暖黄的灯光里荡开,半天散不去。
“爷爷,都快十一点了。”祁同伟看着老爷子鬓角的白霜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忍不住劝道,“您这身子骨,熬不住的。”
老爷子抬手拢了拢身上的厚羊毛外套,袖口磨出的毛边蹭过棋盘边缘。“放心。”他眼尾的皱纹挤成一道深沟,语气却带着股硬朗的劲儿,“爷爷当年过雪山,嚼着冰碴子啃草根,三天三夜不合眼都扛过来了,这点夜算什么。”说着,他眯起眼打量祁同伟,昏黄的光落在他脸上,像是在比对什么,半晌才呢喃出声:“你这眉眼,这股子犟劲,确实像钟家人。”
祁同伟一愣,手里的茶杯晃了晃,热水溅在虎口,烫得他缩了缩手。像钟家人?怎么个像法?他瞅着老爷子被岁月刻满沟壑的脸,心里竟冒出个荒唐念头——莫不是夜太冷,把老爷子冻糊涂了?
“同伟,别这么瞅着我。”老爷子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摆了摆手,棋盘上的“将”被他指尖轻轻一推,“爷爷没糊涂。”他沉默了片刻,炭火盆里的火星噼啪跳了一下,才又开口:“你知道,你大伯有几个孩子?”
“两个啊。”祁同伟答得干脆。自打他进了钟家的门,就听人说过钟正乾和秦怡然的两个儿子:长子钟轩在东黑省绥河市任市委书记,次子钟航正在国防大学深造。这在圈子里不算秘密,连街坊邻居都能说上两句。
可老爷子却缓缓摇了头,指尖在棋盘上划出一道浅痕:“错了。你大伯有三个孩子。钟轩不是老大,老大叫钟离。”
钟离?
祁同伟手里的茶杯差点脱手。这名字他听都没听过,连钟小艾都从未提过。钟家的孩子,怎么会有个从未露面的“老大”?
“钟离要是活着,今年该38了。”老爷子的声音低了下去,像被寒风刮过的枯枝。
“要是活着”四个字,像块冰锥扎进祁同伟后颈。他猛地挺直脊背,后脊梁骨一阵发麻——难道……
“钟家没人提这个名字,”老爷子拿起茶杯,却没喝,只是对着杯口的热气出神,“主要是怕你大伯母听见了难受,也怕你大伯想起往事。”他抬眼看向祁同伟,眼里蒙着层水汽,“钟家人都疼你,除了小艾的缘故,还有一层:你和钟离,有五分像。”
“这五分,不光是长相。”老爷子的指尖在棋盘上点了点,“还有履历。”
“当年钟离大学毕业,头一份工作就是缉毒警,跟你一样,25岁那年中了三枪,拿了一等功。”炭火盆里的火弱了些,老爷子的声音也跟着发沉,“拿了功,他没歇着,揣着奖状就去了滇南,挑了当时最危险的缉毒大队当队长。”
“一干就是三年。”老爷子顿了顿,像是在数着日子,“三年里,从队长升到市公安局长,一身的伤,也一身的功勋。那时候他要是想回京城镀金,谁都挑不出错。”
“你大伯母劝过他,让他回咱们身边。”老爷子的声音开始发颤,“可你大伯没同意,说……说‘好男儿,就得守在祖国最险的地方’。”
“结果第二年,抓一伙跨国毒贩的时候……”老爷子没再说下去,只是抬手抹了把眼,指腹蹭过眼角的皱纹,带出点湿痕,“殉职了。”
“那是你大伯母心上的刀,也是你大伯不敢碰的疤。”老爷子吸了口气,胸口起伏着,“我们钟家上下,谁都不敢提‘钟离’这两个字,怕一碰,就碎了。”
祁同伟的呼吸越来越沉,手里的茶杯早已凉透。恍惚间,他想起第一次见钟正乾的情景——那年他在基层救火,吸入了太多一氧化碳,被送进医院。一个穿着中山装、气质沉稳的男人拎着水果篮进来,说是街道办的来慰问。
“在基层做什么?”当时钟正乾这么问他。
“缉毒警。”他答得干脆。
就那一瞬间,他分明看见钟正乾握着苹果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眼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原来……是因为这个。
“同伟,我知道中央给了你两个选择,其中一个是去滇南。”老爷子放下茶杯,杯底在桌上磕出轻响,“爷爷不瞒你,这个选择,是你大伯向中央提议的。”
“为这事,年初三那天,你爸差点跟你大伯打起来。”老爷子摇摇头,抓起桌上的棋盘,又慢慢放下,一脸烦躁,“两个儿子为了个小辈,恨不得掀了我这老骨头的房顶。”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传来轻缓的脚步声。钟小艾站在门框边,身上还披着件披肩,脸色白得像宣纸,连嘴唇都没了血色。显然,刚才的话,她全听见了。
“爷爷,都快十二点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您该睡了,同伟明天还得赶路呢。”
“对对对,看我这记性。”老爷子站起身,被钟小艾扶着胳膊时,脚步踉跄了一下,“同伟,明儿去楚州,别胡思乱想,好好歇着。”
祁同伟也站了起来,看着老爷子被搀扶着走进卧室,门“咔嗒”关上的瞬间,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烟点燃。烟雾在他眼前缭绕,钟离的影子却越来越清晰——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孩子,有通天的背景,却没成纨绔,偏要往最险的地方扎,用命护着一方安宁。
真英雄。
他想起自己的选择,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七八分钟后,钟小艾走了回来。她没看祁同伟,只是望着窗外的夜色,肩膀微微发颤。
祁同伟上前一步,轻轻把她拥进怀里。她的身子很凉,像揣了块冰。“明天我去陕甘,你该开心点。”
“你去楚州,我当然开心。”钟小艾的声音闷在他胸口,带着哭腔,“可我知道,你现在想去滇南,对不对?”
这世上最懂祁同伟的,莫过于钟小艾。
他确实动摇了。原本他已打定主意去陕甘,可钟离的故事像颗石子,在他心里激起千层浪。缉毒警最懂缉毒警的苦,也最懂那份藏在伤疤下的信仰。
“小艾,在你面前我不说假话。”祁同伟收紧手臂,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如果没有你,我会毫不犹豫去滇南,跟官爵无关,就为了那份念想。”
“可我有你。”他的声音哑了些,“我做不了蔡锷,做不到‘七尺身躯,许国不许卿’。所以为了你,我不去滇南。我留在楚州,用我的方式,守着这片土地。”
钟小艾靠在他胸口,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她知道他不快乐,可她没办法。她见过钟离躺在灵柩里的样子,见过秦怡然抱着钟离的遗物哭到晕厥的模样。她不要祁同伟做英雄,她只要他活着。
夜风吹过窗棂,带着京城的寒意,也带着两人之间无声的牵挂。
翌日清晨,火车站台弥漫着白汽。北风卷着雪沫子打在人脸上,生疼。
祁同伟拎起帆布背包,转身给了钟小艾一个拥抱。她的手攥着他的衣角,很紧,像怕一松手人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