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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水河下游的残月映着血色鳞波，阿良臂上被七星钉刮伤的腐肉正渗出靛蓝黏液。段凌风将避毒珠按在伤口处，忽见泥沙间漂浮的铜算珠表面，竟暗刻洛阳官仓的“常“字标记。“那黑袍人逃得蹊跷，“他捻起算珠在月光下细看，“漕运衙门里倒有位常姓主簿，专管河工银钱。“
河滩碎石里伸出一截焦黑手指，阿良扒开淤沙竟拖出半具衙役尸身，烧融的腰牌上留有青铜指痕。段凌风掀开尸身衣甲，腰腹处的淤青纹路犹如算珠凹槽：“好精巧的催心掌！这般用算珠嵌入活人体内的歹毒功法，怕是与户部新推的'珠算法'脱不得干系。“
雾霭里忽现几簇流萤，近看却是船家引航的磷火灯笼。乌篷船舷吃水线深得怪异，船头压舱石纹路暗合禹王九鼎图谱。阿良以刀鞘叩击石面，裂缝中簌簌洒出黑粟米——这分明是边关赈灾粮仓才有的陈年黍稷！
“二位爷捎段水路？“船夫斗笠下的蓑衣泛着铜锈味，“溯流三十里便是禹门渡，那儿新修的水陆道场气派得紧。“段凌风盯着他反握竹篙的手势——虎口老茧是弩兵才有的印记——突然挑飞其腰带，青铜弩机弹匣里淬毒的矢锋刻着谢家商队的菱花纹。
船篷布幔轰然碎裂，七名蓑衣客手持分水刺跃出，手腕银链坠的漕运令牌犹带未尽的尸臭。段凌风软剑卷住两柄毒刺借力翻上桅杆，忽见船舱暗格露出靛青色官绸一角，正是工部侍郎袍服的袍角纹样！
阿良踩碎船板时发觉夹层灌满铅块，方才的深吃水线原是载着重物。九转莲华印突然灼痛少年掌心，他劈断暗锁发现整船底舱竟塞满浇铸成《禹贡》书简模样的锡铅锭——表面涂的鎏金粉正在夜雾中泛着妖异青斑。
“私铸锡钱混在漕粮里运，“段凌风剑指船夫咽喉，“你们倒替谢家省了七成铜税。“那船夫突然咧嘴笑出声，嘴角撕裂处露出靺鞨狼牙，竟是北境流匪惯用的闭口术！淬毒匕首尚未脱鞘，河心忽然升起十二盏碧绿蟾灯。
水面炸开硫磺烟雾，二十艘蒙冲斗舰呈九宫阵围来。领头船头的青铜祭器燃起幽蓝火焰，火舌舔舐的龟甲显出血色谶文：“水枯禹门倾“。阿良正待劈断铁索，忽闻两岸传来凿山巨响——新修的水陆道场崖壁上，赫然露出工部督造的铸铁龙首水闸！
“今日便叫禹王九鼎重见天光！“黑袍人森然笑声自闸楼传来，手中所捧金匮玉册竟有内府藏书阁的八宝璎珞印记。段凌风踏浪劈开巨闸铁索时，混着铅粉的河水突然凝成利箭，阿良的莲华印迸发金光，碎裂的水幕中现出禹门渡全貌——堤岸基石竟用科举落第书生的诗文碑铺垫！
铁闸崩塌瞬间，十丈高的浊浪吞噬整支船队。段凌风揪着黑袍人残破的獬豸冠跃上崖壁，忽见其耳后刺着户部度支郎才知的密账纹样。阿良撕开镶金官袍，里衬竟绣着工部与谢家往来的铁器交易细目，盐铁专卖的朱批旁还压着道门五雷院的驱邪印。
被铅云遮蔽的残月复明时，整座禹门渡已沉入水底。漂满账册碎片的河面上，半幅江防图正随漩涡打转——燕尾洲、白鹭滩的标记旁，皆画着谢家铸造的连环水寨图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