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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中的浊河泛着诡异的铜绿色，船桨搅动时翻起泛白泡沫。段凌风蹲在船舷旁，腰间革囊里的避毒珠忽明忽暗。“这水怕是浸了五蠹散。“他指尖捻着发黏的船板青苔，“当年苗疆叛军投毒屠城，便是这般腐草腥气。“
老船夫蓑衣上结满褐色水渍，闻言剧烈咳嗽起来：“少侠好眼力，上游的天工窑...“话音未落，三支哨箭破空而至，阿良挥刀斩落两枚，最后一支钉入船篷。芦苇荡中闪现十余名黑衣客，袖口铁护腕刻着“河运督办“暗纹。
段凌风的软剑绞住为首者钢鞭，瞥见他靴帮内衬的银线海棠——那是扬州盐商的标记。“矿主们倒舍得下本钱。“他冷笑，剑锋划开对方衣襟，一叠盖着州府红印的放行文牒散落在地。阿良踢开河滩碎石，露出掩埋的铸铁管道，暗红矿渣正汩汩渗向河道。
暴雨忽至，河水涨起三尺。段凌风逆流掠向山崖，见矿场熔炉吞吐焰光如巨兽，赤膊苦力正将成筐砒霜倾入铁水。“好个以毒炼钢的勾当！“他劈断冷却池闸门，沸腾毒液冲塌半边山体。主簿的轿子刚出朱漆大门便被泥石流掀翻，那身绣鸂鶒的官服终是浸透了自家炼造的浊浆。
暴雨叩击着铁皮屋檐，段凌风抹去脸上泥浆。河滩浅洼里翻着肚皮的银鲤鳞片泛着蓝光，阿良用刀尖挑起死蛙：“腮腺胀如鸽卵，这里的水怕已成了阎罗汤。“
上游忽然传来青铜编钟的闷响。循声攀过断崖，赫然见青砖窑洞延伸半里，窑工铁链锁脚在皮鞭下搬运矿料。灰衣监工扬起手中铜铃：“未时三刻，开闸泄渣！“
“他们用活人祭炉！“阿良劈手夺鞭时，段凌风已闪至闸门前。乌黑闸轮锈得发红，五十斤铁枷钉满镇邪符咒。软剑刺入机关榫卯时，灼热毒气喷涌而出——所谓冶铁窑竟是巨型炼丹炉！
河面突然浮起上百具铁笼，笼中焦尸均做官差打扮。主簿的雪缎衣袖缠在闸轮上，掌中紧攥半枚刺史印鉴。“原来他自己也是祭品。“段凌风望着轰然坍塌的矿洞，浑浊河水渐渐现出原本的碧色。
段凌风正要拾起那半枚刺史印鉴，河面忽然炸开冲天水柱。一道玄铁锁链破空袭来，缠住他持剑的手腕。对岸乱石滩上立着个戴青铜饕餮面具的黑袍人，腰间玉佩赫然刻着工部侍郎的虎纹标记。
“漕运利市岂容竖子染指！“那人声如金铁相击，“今日这浊水河，便是你功德的量斗！“
阿良纵身欲救，却被两名力士用铁网罩住。段凌风这才看清，那些“监工“手中皮鞭竟都是浸泡过鸩毒的勾魂索。软剑借水力划出圆弧，削断锁链的同时掀翻十步内的黑衣人。怎料断链处涌出大股紫色烟雾，沾水的鞭梢竟如活蛇般缠绕上来。
“太阴化形术？！“段凌风瞳孔骤缩，“青城山怎会卷入这等腌臜勾当？“
黑袍人袖中飞出七星钉，暴雨中泛着妖异的靛蓝色。段凌风翻身跃上浮笼，见那些焦尸口中不断涌出泥螺，每条螺壳上都布满朱砂符咒。远处山崖传来闷雷般的震动，整条浊水河突然倒卷上天，化作百丈高的毒浪。
“阿良，搬天雷石镇水脉！“段凌风咬破舌尖将血抹在避毒珠上，昏暗的河面霎时亮起星斗般的银斑。少年扒开乱石下的玄武岩，赫然见矿脉深处嵌着三枚雕满雷纹的玉髓——正是当年禹王治水时留下的镇物。
黑袍人见状掷出一串青铜算珠，暴涨的浊浪中现出无数骷髅手臂。段凌风剑尖挑起主簿的半截残尸，沾血划出河图洛书。当最后一笔收锋，阿良正好砸碎最后一块雷纹玉髓。
地动山摇间，倒悬的毒瀑轰然坍塌。饕餮面具裂开缝隙，露出的半张脸让段凌风心头剧震——竟是三年前因谏言被贬的钦天监少卿！黑袍人狂笑着坠入漩涡，手中却甩出个镶满眼珠的青铜匣。匣开刹那，整条浊水河的游鱼同时炸成血雾。
“业障障目，何以量天！“段凌风将避毒珠按入阿良掌心，“抱元守一，莫看那血雾！“
少年额间忽现莲花金纹，周身蒸腾起龙形水汽。段凌风这才惊觉，阿良贴身戴着的破烂护身符，分明是南海慈航斋的九转莲华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