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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在顾钰的玄甲上流淌成血河，他摩挲着胸前香囊的绣纹。三日前粮道遇袭的狼烟还在天际残留灰痕，陈校尉带去的三百精骑只回来十七人。
“将军，该换药了。“明泽捧着伤药进来时，正撞见顾钰对着舆图出神。沙盘上代表北戎的苍狼旗插在落鹰峡，那是三个月前他们歼灭苍狼部主力的战场。
帐外忽然传来马匹嘶鸣，亲卫压着个蓬头垢面的汉子进来。那人左耳只剩半片残肉，溃烂的伤口爬着蛆虫，却死死护住怀中染血的布包。
“陈冲？“明泽惊得打翻药碗。眼前这个浑身恶臭的乞丐，竟是昔日银鞍白马的斥候校尉。
顾钰剑尖挑开布包，半块龙纹玉佩沾着脑浆。记忆突然闪回太极殿政变那夜，他在武后寝宫暗格里见过的密档——永昌三年漠北之战，阵亡的皇长子李承稷，随身玉佩正是被苍狼王斩作两半。
“末将...在鬼哭林找到运粮队...“陈冲突然痉挛着抠住地面，指甲在夯土上划出血痕，“他们用腐尸...污染水源“
暗红血迹在他身下漫成诡异的六芒星。顾钰扯开香囊夹层，一粒冰晶般的药丸滚落掌心，正是西域贡品“雪蟾丸“。
帐外骤起喧嚣，值守士兵惊呼着跌进来：“西南粮仓...粮仓走水了！“
顾钰冲出营帐时，望见二十里外的夜空泛着青紫火光。那方向根本不是粮仓，而是三日前埋葬阵亡将士的乱葬岗。夜风裹来焦臭味，隐约夹杂着皮肉燃烧的噼啪声。
“传令全军饮水分三批试毒。“顾钰攥紧雪蟾丸，想起离京前夜太医院偏殿的对话。彼时李渔的咳嗽声隔着屏风传来，院判却说只是寻常风寒。
明泽突然拽他避过暗箭，弩箭钉在案几上的舆图，正穿过标注“崂山关“的朱砂圈。箭羽系着的素帛写着血字：三日为期，玉碎香残。
三更梆子响过第七声时，第一个病患开始咳血。
顾钰站在瞭望台上，看着巡夜士兵举的火把在营房间游弋成星河。戌时饮过第三批井水的马夫突然抽搐倒地，暗红血沫从口鼻喷涌而出，在火光照耀下竟泛着诡异的靛蓝。
禀将军，营区西南角三十七人发热。“军医林半夏提着药箱闯进中军帐，素色面纱被汗浸透，“患者颈后出现蛛网状黑斑，按《瘟疫论》记载，这像是…“
“永昌三年的漠北疽。“顾钰指尖拂过舆图上古河道的位置，“当年皇长子李承稷的先锋营，便是被这种毒疽三日灭营。“
帐外忽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明泽押着个浑身发抖的庖厨进来，那人十指指甲缝里还嵌着可疑的紫色粉末：“他说见过陈校尉昨夜在井边徘徊。“
林半夏瞥了一眼，突然掀开庖厨后领，蛛网斑已然爬满脖颈。她金针入穴的手势倏变，三寸银针直刺天突穴：“说！谁给你的西域乌头碱？“
濒死的庖厨突然诡笑，溃烂的嘴唇张合间露出半截黑舌：“狼神...会啃尽...你们的…“话音未落，七窍突然涌出蓝血，竟与公主咳在绢帕上的血迹一模一样。
“报！病患增至二百余人！“亲卫的声音带着哭腔，“王参将他们...开始撕咬捆他们的麻绳了！“
顾钰划开香囊内衬，雪蟾丸的寒气在掌心凝成白霜。他突然想起某个春夜，李渔在太医院药圃指着西域使臣进贡的玉盒：“此物遇毒则热，顾卿将来若见它发烫…“
帐外狂风骤起，携来乱葬岗的灰烬林半夏突然扯下陈冲的裹伤布，腐肉里竟钻出数十条血线虫，在雪蟾丸冷光下疯狂扭动——正是当年苍狼部巫师培育的蛊虫。
“找七口陈年酒坛，装满生石灰。“顾钰将雪蟾丸投入水井，冰晶入水竟发出金石之音，“明泽带人把病患抬到古河道，林医官需要炙烤崖壁的赭石配药。“
五更鼓响，第一缕天光刺破瘟疫笼罩的军营。顾钰望着逐渐恢复清澈的井水，忽然发现林半夏颈后淡去的旧疤，形状恰似当年皇长子玉佩上的螭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