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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师傅,帮我看看这药罐呗?”张奶奶举着个黑釉陶罐,罐口的边缘磕掉了块,露出里面的陶土,“昨晚熬药时总往外溢,是不是罐底不平了?”
药罐里还残留着药渣,是当归和黄芪的味道,混着泥土的腥气,像极了部队野外生存时煮的草药汤。李渊把罐子放在石桌上转了转,果然有点歪。“我给您垫块槐木片吧,”他从工具箱里拿出块边角料,“这木头吸水,还不导热。”
老太太连声道谢,往他兜里塞了把炒花生:“刚炒的,尝尝,我家老头子种的,比外面买的香。”她指着不远处的长椅,“李叔在那儿呢,说等你半天了,他的收音机又出毛病了。”
李叔坐在长椅上,怀里抱着个半导体,外壳是军绿色的,上面印着颗五角星,边角的漆掉了,露出底下的铁皮。“小李,这机子早上还好好的,中午突然就收不到台了,”他把收音机递过来,声音带着点焦急,“是不是里面的零件坏了?”
李渊拧开后盖,里面的线路板上还贴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2015.3.12修”——是他三年前修这台机子时留的,没想到李叔还留着。“是天线断了,”他从工具箱里抽出段细铜丝,“我给您接根新的,比原来的还长,收台清楚。”
李叔蹲在旁边看,眼里闪着光:“这机子是我儿子在部队时用的,他牺牲那年,部队把他的东西送回来,就这台收音机还能用。”他抹了把眼角,“我每天都听,就像他还在身边跟我说话似的。”
铜丝接好时,收音机里突然传出清晰的广播声,是段评书,讲的是岳飞传,声音洪亮,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李叔连忙把音量调小,生怕吵着别人,脸上却笑开了花:“好了好了!又能听了!”
李渊把后盖拧好,忽然发现机身侧面刻着个小小的“军”字,是用指甲盖慢慢划出来的,刻痕里还留着点红漆——是李叔的儿子刻的吧,像在给这台机子盖个章,证明它曾属于一个年轻的士兵。
“谢谢您啊小李,”李叔非要塞给他两个苹果,“自家树上结的,甜着呢。”他抱着收音机往家走,脚步比来时轻快多了,半导体里的评书声随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像段流动的时光。
李渊望着老人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的军功章盒子里,也放着台老式军用收音机,是当年部队发的,现在还能收到台。苏瑶总说要扔了,他却舍不得——那里面藏着他的青春,藏着枪林弹雨里的片刻安宁,藏着第一次听到苏瑶声音时的心跳。
夕阳西下时,李渊背着工具箱往家走,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条沉默的路。路过老槐树时,他停下脚步,摸了摸树干上的刻痕。那些深浅不一的印记,有的是孩子的身高,有的是街坊的记号,有的是岁月的吻痕,它们交织在一起,像这棵树的血脉,也像这片巷子里的日子,盘根错节,却温暖有力。
四、灯影传家
晚饭时,老槐树下的石桌上摆满了菜:苏瑶做的槐花炒鸡蛋、李阳爱吃的红烧肉、李悦点的糖醋排骨,还有碗当归黄芪炖鸡汤——是给李叔留的,他总说自己气血不足。
“爸,你今天修的座钟真有那么老?”李悦啃着排骨,嘴角沾着酱汁,像只偷吃的小花猫,“王大爷说那钟比爷爷岁数还大呢。”
李渊往她碗里夹了块鸡蛋:“比你爷爷大两三岁,当年可是稀罕物件,一般人家买不起。”他喝了口汤,“钟里面还藏着婚书呢,用红绸布包着,上面绣的槐花,跟你妈绣的一样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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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瑶笑了,往李渊碗里盛了勺汤:“就你会夸人。”她想起上午补校服时,李悦在旁边说“妈妈的针脚越来越细了”,心里像被槐花蜜浸过,甜丝丝的。
李阳突然放下筷子,从书包里掏出个小木盒:“爸,这个给你。”盒子是用槐木做的,边角被砂纸磨得光滑,上面刻着朵歪歪扭扭的槐花,“我跟手工课老师学的,给你放军功章用,比原来的铁盒子好看。”
李渊接过木盒,指尖触到粗糙的木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酸酸的,又暖暖的。盒子的合页是用铜丝弯的,开关时发出“咔哒”的轻响,像座钟的摆锤在动。“比爸刻的好看,”他把盒子放进怀里,“明天就把军功章挪进去。”
晚饭后,李阳在院里拍篮球,运球的声音“咚咚”地响,惊飞了槐树上栖息的麻雀。李悦趴在石桌上画画,画布上的老槐树下,摆着台座钟,钟前面站着四个人,手牵着手,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
苏瑶坐在马扎上,给李渊缝补工装的肘部,那里磨出了个洞,她用块深色的帆布补着,针脚细密得像鱼鳞。“明天该给树浇水了,”她忽然说,“新抽的芽看着有点干。”
李渊嗯了一声,帮她穿好针线:“明天早上去挑水,巷口的井水质好,浇树长得旺。”他望着树上的新芽,忽然想起李阳刚出生那年,也是这样的春天,他抱着襁褓里的儿子,站在这棵树下,心里揣着忐忑和期待——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当好一个父亲,不知道脱下军装的日子该怎么过。
现在他知道了,所谓父亲,不是会开啤酒瓶,不是能修自行车,是能把孩子的木盒当宝贝,是能记住她爱吃的菜,是能在她熬夜刷题时,悄悄给她的台灯换个亮灯泡。所谓日子,不是枪林弹雨的传奇,是补了又补的袖口,是修了又修的座钟,是槐树下的晚饭,是灯影里的絮语,是一家人在一起的每个寻常瞬间。
李悦举着画跑过来:“爸,妈,你们看我画的‘传家宝’!”画里的座钟、收音机、木盒、军功章,都摆在老槐树下,每件东西上都缠着根线,线的另一头,系着朵槐花。
“什么传家宝啊,”苏瑶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发,“都是些旧物件。”
李渊却觉得,这些旧物件才是最珍贵的传家宝。座钟记着时间,收音机藏着思念,木盒盛着心意,军功章刻着担当,而这棵老槐树,记着所有的一切——它像条看不见的血脉,把过去、现在和未来连在一起,让爱和温暖,代代相传。
夜深了,灯影里的老槐树安静地站着,像位沉默的守护者。李渊知道,明天的太阳还会照常升起,孩子们还会背着书包上学,他还会背着工具箱去修东西,苏瑶还会在槐树下等着他们回家。
日子就像这树,慢慢长,深深扎,把根须伸进岁月的土壤里,汲取着爱和温暖的养分,然后枝繁叶茂,荫蔽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