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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的醉梦如同退潮的海水,将意识缓缓带回岸边。
孟屿是被一种极其舒适的温度唤醒的。
不是刺眼的阳光,而是身体被一种恰到好处的暖意包裹着,仿佛躺在晒得蓬松的棉花堆里。
宿醉带来的沉重感依旧盘踞在四肢百骸,太阳穴隐隐作痛,像有把小锤子在轻轻敲打,但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灼烧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熨帖的温润——是那碗醒酒汤的功劳。
他眼皮沉重,一时不想睁开。感官先于意识复苏。
鼻尖萦绕着一种极其熟悉、令人心安的清爽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属于老宅的陈旧木质香和阳光的味道。
脸颊和脖颈处,是温软细腻的触感,带着人体的温热。一条手臂正沉甸甸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环在他的腰上。
孟屿混沌的大脑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是大力。
他微微动了动,想调整一下姿势,却发现自己被她以一种极其依赖、甚至有点霸道的姿势紧紧抱着。
她的脑袋就枕在他的颈窝里,呼吸均匀而清浅,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锁骨。
一条腿还不客气地横跨过来,压在他的腿上。她自己则蜷缩着,像只找到热源的小猫,几乎整个儿缩进了他的怀里。
这个认知让孟屿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连带着头似乎都没那么痛了。
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睁开眼。
视线还有些模糊,但眼前是大力近在咫尺的、沉静的睡颜。
长睫如蝶翼般覆着,在眼下投下小小的阴影。
白皙的脸颊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柔润的光泽,嘴唇微微嘟着,透着一股毫无防备的娇憨。
她睡得正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把男朋友当成了人形抱枕。
孟屿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带着浓重睡意的笑容傻气又满足。
他下意识地想收紧环着她的手臂,把她搂得更紧些。
就在这时,房门被极其轻微地“吱呀”一声推开了。
诸葛大圣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显然是来看看情况。
当她看清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尤其是自家女儿那副完全霸占了人家地盘、睡得无比香甜的模样时,脚步顿住了。
她那素来精明干练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种极其罕见的、带着促狭和了然的会心一笑,眼神里充满了“果然如此”的纵容。
她没有立刻出声,只是静静地看了几秒,仿佛在欣赏一幅温馨的画。
也许是母亲的目光太过“灼热”,也许是生物钟的提醒。
床上的大力睫毛颤动了几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刚睡醒的视线还有些茫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母亲那张带着意味深长笑容的脸,正站在门口看着她!
大力的大脑瞬间宕机!紧接着,她猛地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姿势——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缠在孟屿身上!脸颊还贴着他的颈窝!
“啊!”一声短促而带着巨大羞窘的惊呼从她喉咙里逸出!
大力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从孟屿怀里弹开,手忙脚乱地坐起身,脸颊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
她慌乱地用手梳理着睡乱的头发,眼神都不敢看门口的母亲,更不敢看旁边刚被她“抛弃”、此刻正带着茫然睡意睁开眼的孟屿。
“妈……妈!您……您怎么不敲门!”大力羞得语无伦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诸葛大圣看着女儿这副窘迫的样子,笑意更深了,故意拖长了调子:“敲了呀,可能你们睡得太沉了?行了,别炸毛了,起来洗把脸,准备吃饭了。外婆做了好多菜,就等你们了。”
她说完,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还处于“我是谁我在哪”状态的孟屿,转身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刚刚“社死”和“被社死”的年轻人。
孟屿被大力那一声惊呼和突然的“抛弃”彻底弄醒了。
他揉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努力聚焦视线,看着坐在床边、脸颊红得像熟透番茄、羞愤欲绝的大力,再回想刚才半梦半醒间那温软的触感和母亲促狭的笑容……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咳……”
他尴尬地干咳一声,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努力维持正经,“那个……大力……我……我头还有点痛……”
他试图转移话题,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大力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都怪你!”。
但她还是站起身,走到门边矮柜上,端起了外婆之前放下的那杯已经温热的蜂蜜水,没好气地递给他:“喏!外婆让准备的!喝了快点起来!丢死人了!”
语气凶巴巴的,却掩饰不住眼底的关心。
孟屿接过温热的蜂蜜水,乖乖地喝了下去。
甜润的液体滑过喉咙,确实舒服了不少,头痛也缓解了些。
他掀开被子下床,脚踩在地上还有点虚浮,但比之前好多了。
两人简单洗漱了一下,整理好衣服(孟屿的西装外套自然是脱了,只穿着里面的衬衫),一前一后走出厢房。
大力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刻意走在前面,不看孟屿。
堂屋里灯火通明,饭菜的香气比下午更加浓郁诱人。
大圆桌已经重新摆好,上面琳琅满目,大多是家常菜,却透着精心烹制的温暖。
诸葛大圣、外婆、外公、二舅公、小舅舅诸葛青都已经落座,看到他们出来,脸上都带着善意的、心照不宣的笑容。
大力被看得脸上刚退下去的热度又涌了上来,赶紧找了个位置坐下。
孟屿也顶着长辈们带着笑意的目光,硬着头皮坐下。
他的目光扫过桌面,当看到摆在自己面前不远处那盘色泽鲜亮、红白分明、还冒着热气的菜时,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红萝卜炒鸡蛋!
切成细丁的胡萝卜炒得油亮软糯,金黄的鸡蛋蓬松鲜嫩,点缀着翠绿的葱花。
那熟悉的色泽和香气,瞬间勾起了他胃里的馋虫,也勾起了无数温暖的回忆——福利院的小食堂里,副院长端上这道菜时,总是他吃得最香的时候。
外婆注意到了孟屿瞬间亮起的眼神,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小孟啊,听大力说,你喜欢吃这个?快尝尝,外婆特意给你炒的!看合不合口味?”
一股暖流瞬间涌上孟屿心头。他赶紧拿起筷子,夹了一大筷子放进自己碗里。
没有立刻吃,而是先拿起旁边一个热腾腾、宣软的白面馍馍,熟练地将它从中间掰开,然后夹了一大筷子红萝卜炒鸡蛋塞了进去,压实,再合上馍馍。
一个简易却充满灵魂的“中式三明治”就做好了。
他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软糯香甜的胡萝卜丁,蓬松油润的鸡蛋,裹挟着面馍的麦香,混合着简单的咸鲜滋味在口中爆开。
熟悉的味道,带着外婆手掌的温度,瞬间熨帖了他还有些不适的胃,也暖到了心窝里。
“唔!好吃!外婆,太好吃了!”
孟屿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赞叹着,眼睛满足地眯了起来,像个得到心爱糖果的孩子。
那表情,比下午喝了茅台还要享受和满足。
“哈哈,喜欢就多吃点!”外婆看着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乐得合不拢嘴,又给他夹了一大筷子菜。
席间的气氛轻松而温馨。长辈们没有再像下午那样“火力全开”地询问,只是随意地聊着家常,问问孟屿公司的情况(他捡着能说的说了),问问大力的学业(大力认真回答),二舅公还意犹未尽地拍了拍孟屿的肩膀,夸他酒品好(孟屿只能苦笑)。
小舅诸葛青则时不时抛出一两个关于科技与艺术融合的刁钻问题,被孟屿巧妙地用“实践出真知,欢迎小舅舅来公司体验”给挡了回去,引得大家一阵笑。
饭后,孟屿感觉身上还残留着酒气和汗味,很不舒服。他低声对大力说:“我想去洗个澡。”
“嗯,”大力点点头,“我带你去浴室。你带换洗衣服了吗?”
“后备箱里有一套备用的休闲装。”孟屿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大力很快从库里南的后备箱里拿来了孟屿的换洗衣物——一件柔软的灰色棉质T恤和一条卡其色休闲裤。
又把他脱下来、带着酒气的深灰色西装外套和衬衫仔细叠好。
“这西装得好好洗洗,普通洗衣机不行。”诸葛大圣看了一眼说道。
“我去找隔壁陈伯!”
大力立刻说,“他以前在城里开过洗衣店,手艺特别好,专门洗这种好料子的衣服。”
她说着,抱着那叠衣服就快步出了院门。
孟屿拿着换洗衣物,跟着外婆的指引去了老宅后院的浴室。
浴室不大,有些简陋,但收拾得很干净。温热的水流冲刷下来,带走了一身的疲惫、酒气和黏腻感,也带走了最后一丝头痛。
洗完澡出来,换上干净柔软的T恤和休闲裤,整个人感觉清爽了不止一个层次,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大力也回来了,告诉他衣服已经交给陈伯,明天就能拿回来。
夜色已深,老宅里恢复了宁静。长辈们也都各自回房休息了。
大力带着孟屿回到那间洒满月光的厢房。
房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酒气和醒酒汤的味道,但更多的是被夜风吹散的清爽和属于大力的气息。
孟屿看着那张铺着素色床单的老式木床,再看看身边沐浴后带着清新水汽、脸颊微红的大力,心头那股被酒精和温馨晚餐压抑下去的燥热和亲近欲望,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伸手,想将大力拉进怀里,温存一番。
然而,手臂刚抬到一半,一阵熟悉的、沉闷的钝痛感猛地袭击了他的太阳穴。
像是有根小针在里面扎了一下!下午那几大茶杯茅台的后劲,此刻才真正显现出来,伴随着热水澡后放松的神经,头痛感反而更清晰了。
“嘶……”孟屿倒吸一口冷气,动作瞬间僵住,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手下意识地按住了太阳穴。
“怎么了?头还痛?”大力立刻察觉,关切地问。
“嗯……还有点……”孟屿的声音带着点挫败和无奈,刚才那点旖旎心思被头痛瞬间浇灭。
“活该!谁让你下午那么实诚,来者不拒!”
大力嘴上嗔怪着,手上动作却温柔,拉着他走到床边,“快点躺下睡觉!睡着了就不痛了!”
孟屿看着大力那副“监护人”般的严肃表情,再看看自己那不争气的脑袋,只能认命。他老老实实地爬上床,裹紧外婆准备的干净被子。
大力也关了灯,在他身边躺下,两人之间隔着一点距离。
月光如水,透过窗棂,静静地流淌在房间里,照亮了空气中细小的尘埃。
孟屿闭着眼,努力忽略着太阳穴的抽痛,鼻尖萦绕着身边大力身上传来的、刚沐浴后的清新皂香,还有被子上阳光晒过的味道。他能感觉到大力均匀的呼吸,就在咫尺之遥。
心里像有只小猫在挠,很想转过身,把她搂进怀里。
但稍微一动,头痛就提醒他安分点。
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平躺着,像一尊被封印的雕像。
黑暗中,大力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蠢蠢欲动和无奈克制。
她悄悄地、极其缓慢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将一只手轻轻地、试探性地搭在了孟屿的手臂上。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皮肤。
孟屿的身体微微一僵。
大力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那样轻轻地搭着,像一种无声的安抚和陪伴。
孟屿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那搭在他手臂上的微凉触感,像一道定身符,也像一剂温柔的安抚药。
头痛似乎真的在那种宁静的陪伴中,一点点消退了。困意重新袭来,比之前更加汹涌。
他侧过头,在黑暗中精准地捕捉到大力在月光下模糊的轮廓,用带着浓重睡意的沙哑嗓音,低低地说了一句:
“……晚安……大力……”
“……晚安。”大力轻声回应,搭在他手臂上的手指,轻轻收拢了一下。
孟屿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放任自己被巨大的疲惫和宁静包裹。
在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中,在窗外偶尔的虫鸣声里,他再次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晨光熹微,清脆的鸟鸣像自然的闹钟,唤醒了沉睡的老宅。
孟屿睁开眼。
窗外是泛着鱼肚白的天空,清冽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湿意从窗缝钻进来。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身边大力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昨晚那恼人的头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神清气爽,仿佛昨日的宿醉只是一场遥远的梦。
身体里充满了活力,像被重新注满了能量。
他侧过头,看着身边还在熟睡的大力。晨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轮廓,长睫安静地垂着,睡颜恬静。
昨晚她搭在他手臂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收回,蜷在胸前。孟屿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心底一片柔软安宁。
他动作极其轻柔地掀开被子下床,没有惊动她。
简单洗漱后,他换上了大力昨天拿来的干净T恤和休闲裤,整个人焕然一新,精神抖擞。
推开房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院子里,外婆已经在柿子树下活动筋骨,外公则坐在小马扎上,慢悠悠地喝着茶,看着晨报。看到孟屿出来,两位老人都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小孟醒啦?头不疼了吧?”
外婆关切地问。
“好了好了,外婆,一点事都没了!”孟屿笑着活动了一下肩膀,“精神着呢!”
“年轻就是好,恢复得快。”外公放下报纸,点了点头,目光里带着赞许,“昨晚睡得可好?”
“特别好,外公,一觉到天亮。”
孟屿由衷地说。睡在老宅这张带着岁月痕迹的木床上,听着窗外自然的声响,身边有大力在,那份踏实感是任何五星级酒店都无法比拟的。
他目光扫过停在院门口那辆黑色的库里南,心头一动。
昨天兵荒马乱,只来得及把给外公外婆和几位核心长辈的礼物拿出来,后备箱里还有不少他精心准备的、给其他看着大力长大的亲近长辈的东西。
“外公,外婆,你们先坐着,我去把车里的东西搬进来。”
孟屿说着,快步走向库里南。
打开后备箱,里面依旧整齐地码放着几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孟屿深吸一口清晨带着露水气息的空气,开始往外搬东西。这一次,他目标明确,动作利落,脸上带着一种“完成任务”般的轻松和期待。
外婆看着孟屿一趟趟地搬东西,好奇地问:“小孟啊,这又是什么呀?昨天不是搬了不少了吗?”
孟屿把一个沉甸甸的、包装考究的长条形盒子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笑着解释:“外婆,昨天那些是给外公外婆、二舅公、小舅舅他们的。这些啊,是我给王奶奶、三姨婆,还有几位看着大力长大的叔伯婶娘准备的,一点心意。”
他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外拿:
一个包装素雅、带着淡淡药香的盒子(里面是上好的燕窝,给身体一直不太硬朗的王奶奶滋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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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方方正正、触感温润的盒子(里面是一方上好的端砚和配套的徽墨,给酷爱书法的三姨公);
一个包装活泼鲜艳的盒子(里面是几套最新款的乐高机械组,给大力那个调皮捣蛋、最爱缠着她问十万个为什么的小表弟);
还有一个精致的丝绒小袋(里面是一对小巧的、最新技术的助听器电池和清洁套装,给耳朵不太好的王奶奶替换用)……
诸葛大圣也从屋里出来了,看到孟屿搬出来的东西,再看看他脸上那认真的表情,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她没说话,只是倚着门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看着。
这时,三姨婆和王奶奶也结伴走进了院子,准备过来看看。
她们一眼就看到了八仙桌上那些包装精美的礼物,以及正在忙碌的孟屿。
“哎哟,小孟,这……这都是什么呀?”王奶奶看着那个标着“燕窝”的盒子,有些惊讶。
“王奶奶,三姨婆,早!”
孟屿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着迎上去,拿起那个素雅的燕窝盒子和装着助听器配件的丝绒小袋,双手递到王奶奶面前,“王奶奶,听大力说您睡眠不太好,这个给您补补身子。还有这个,是给助听器用的新电池,续航更久,声音也更清晰些。”
他又拿起那个方正的端砚盒,递给旁边一脸严肃的三姨婆(她丈夫三姨公是书法爱好者):“三姨婆,这是给三姨公的,一点小玩意儿,希望他喜欢。”
王奶奶看着递到眼前的东西,尤其是那盒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燕窝,眼圈瞬间就红了。她粗糙的手紧紧抓住孟屿的手,声音哽咽:“孩子……你这……这也太破费了!我这老婆子……”
“王奶奶,您别这么说!”
孟屿赶紧打断她,语气真诚,“您就像大力的亲奶奶一样疼她,也就是我的亲奶奶!孝敬您是应该的!这不算什么!”
他的话朴实,却直击人心。
三姨婆捧着那方沉甸甸的端砚,严肃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动容的笑意。
她虽然没说什么,但那眼神里的赞许和暖意,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
接着,孟屿又给陆续过来的几位叔伯婶娘送上了对应的礼物:给爱钓鱼的二表叔是一套进口的碳素鱼竿配件;给喜欢侍弄花草的六婶是一套精致的园艺工具;甚至给昨天帮忙最多的三叔公,也准备了一瓶上好的陈年花雕……
每一份礼物都送到了心坎上。没有一件是敷衍了事的大路货,全都精准地契合了收礼人的喜好和需要。
显然,孟屿事先从大力那里做了极其详尽的“情报工作”。
长辈们拿着礼物,惊喜之余,更多的是被这份用心深深打动。他们围着孟屿,七嘴八舌地夸赞着:
“这孩子!心思太细了!”
“哎哟,这鱼竿配件我惦记好久了!小孟你太懂我了!”
“这园艺剪,比我那套旧的好用多了!谢谢小孟!”
“真是有心了!大力找了个好对象啊!”
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和真诚的感谢。孟屿被围在中间,脸上带着谦逊又满足的笑容,耐心地回答着长辈们的询问。
大力不知何时也醒了,站在堂屋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晨光勾勒着孟屿挺拔的身影,他正微微弯着腰,认真地听三叔公讲着那套鱼竿配件的妙处,侧脸线条温和而专注。
长辈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和那份发自内心的接纳,像温暖的潮水,将她包围。
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眼底盛满了温柔和骄傲。
她悄悄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翻到最新那页写着“家·归宿·圆满”的地方。
晨光落在被泪水晕染开的字迹上,落在孟屿被长辈们簇拥的温暖画面上。
她拿起笔,在那段文字的下方,轻轻地、珍重地添上了一行小字:
> **晨光里,他笨拙又认真地,把“家”的轮廓,一点一点填满了温暖的颜色。**
> **爱有迹可循,在每一份用心的礼物里,在每一张舒展的笑脸上。**
墨迹在晨光中微微发亮。
大力合上笔记本,将它紧紧贴在胸前,看着院子里那个被她的家人全然接纳、也全心全意回馈着温暖的男人,心口被一种名为“幸福圆满”的情绪,填得满满当当,再无缝隙。
晨光在老宅的院子里铺开,带着露水清冽的气息。
孟屿站在堂屋门口,看着八仙桌上堆满的、被拆开或尚未拆封的礼物包装,以及围在桌边喜笑颜开、正互相展示着手中礼物的长辈们,一种巨大的、沉甸甸的满足感充盈着他的胸腔。
早饭是外婆熬得浓稠喷香的小米粥,配着自家腌的脆爽酱瓜和刚蒸好的白面馒头。
孟屿胃口大开,连喝了三碗,宿醉带来的最后一丝滞涩感也被这温暖的烟火气彻底驱散。
他放下碗筷,目光习惯性地瞟向院门口安静停着的库里南。后备箱……应该空了吧?他下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车钥匙。
“大力,”
他低声唤着身边正小口喝着粥、脸颊被热气熏得微红的女孩,“东西……都送出去了吧?还有哪位叔伯婶娘没拿到吗?”
他不想有任何遗漏,这份“查漏补缺”的心情,比签下任何大单都更急切。
大力咽下口中的粥,放下勺子,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掰着手指数:“二舅公、三姨公、王奶奶、六婶、二表叔、三叔公……”她报出一串名字,最后摇摇头,“应该都齐了,昨天在的和今天早上过来的,都收到了。”
孟屿松了口气,但心里总觉得像是落了点什么。他看向主位上的诸葛大圣:“妈,您看呢?还有没有哪位看着大力长大的长辈,今天没过来的?我怕漏了谁,心里过意不去。”
诸葛大圣正慢条斯理地剥着一个水煮蛋,闻言动作顿了顿。
她抬起眼,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又沉吟了片刻。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带着点调侃看向孟屿:“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两位。”
她放下剥好的鸡蛋,用餐巾擦了擦手,站起身:“走,我带你们去。正好,让大力也带你认认门儿,看看她小时候撒欢的地方。”
大力一听母亲的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被点燃的小火苗。
她立刻放下碗,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雀跃:“妈,您是说……牛爷爷和陈伯?”
“嗯。”
诸葛大圣笑着点头,“你牛爷爷昨天去隔壁村看他闺女了,刚回来。陈伯嘛,估计这会儿正在家摆弄他那些皮具呢。”
她对着孟屿解释道,“这两位,虽然不是亲戚,但跟咱家几十年交情了。大力小时候,可没少在他们家蹭饭,跟自家爷爷没两样。”
孟屿立刻会意,连忙起身:“那妈,我们这就过去?”
“走。”诸葛大圣率先迈步,孟屿和大力立刻跟上。
清晨的乡间小路,被昨夜的雨水洗得格外干净,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阳光透过高大的杨树叶洒下细碎的光斑,蝉鸣在树梢间此起彼伏,宣告着夏日的活力。
刚走出院门没多远,踏上那条通往村东头、两旁开满野雏菊的土路,大力就像是被解开了某种无形的束缚,整个人都轻盈起来。
“孟屿你看!”她指着路边一棵枝繁叶茂、树干粗壮的老槐树,声音清脆,带着一种孟屿在城市里从未听过的、纯粹的欢快,“就是这棵!小时候我爬树可厉害了!有一次掏鸟窝,差点下不来,还是牛爷爷扛着梯子把我救下来的!”
她说着,自己先咯咯笑了起来,脸颊在晨光中泛着健康的红晕。
孟屿侧头看着她。她今天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浅蓝色牛仔背带短裤,短发扎成清爽的马尾,随着她的脚步在脑后轻轻晃动。
阳光落在她带笑的眉眼间,那份生动和毫无保留的分享欲,让他心头像被羽毛轻轻扫过,又软又暖。
“你还爬树?”孟屿配合地露出惊讶的表情,眼底却是纵容的笑意。
“当然!”大力下巴一扬,带着点小得意,“那时候胆子可大了!还有那边!”她快走几步,指着不远处一条清澈见底、水流潺潺的小溪,“夏天我们都在这抓小鱼小虾,还摸螺蛳!有一次我摸到一个特别大的田螺,以为捡到宝了,结果带回家,外婆说那是河蚌,不能吃,气得我一下午没理外婆!”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手还比划着那个“巨大”河蚌的样子,惹得旁边的诸葛大圣也忍俊不禁。
孟屿听着,想象着那个小小的、精力旺盛、会因为一个河蚌跟外婆怄气的诸葛大力,嘴角的笑意更深,眼底却悄然漫上了一层温热的水汽。
他默默握紧了她的手。她的指尖微凉,掌心却是温热的。
人们常说,爱一个人,就要去她生活的地方转转,看看她长大的地方,了解那个你未曾参与的、小小的她。
此刻,听着她鲜活地描绘着那些充满童趣的片段,看着眼前这些承载着她无忧无虑童年的景物,孟屿的心像是被浸泡在温热的泉水里,酸胀而柔软。
他错过了她的童年,却在此刻,透过她的讲述,仿佛触摸到了那段鲜活时光的脉搏。
“还有那个小土坡!”
大力兴奋地拉着孟屿往前跑了几步,指着前方一个长满青草的小斜坡,“我们叫它‘滑草坡’!弄块破纸板或者旧麻袋,哧溜一下就滑下去了!可好玩了!有一次我滑得太猛,直接冲进了下面的菜地,把张奶奶刚种的小青菜压坏了一片,被她拿着扫帚追了半条街!”
她笑得眉眼弯弯,仿佛那被追的狼狈也是无比珍贵的快乐回忆。
“哦?还有这‘光辉事迹’?我怎么不知道?”诸葛大圣在一旁笑着拆台。
“妈!”大力嗔怪地跺了跺脚,脸上飞起两朵红云,那份成年人的矜持习惯又让她下意识地收敛了一下过于外放的笑意,但眼底的光彩依旧亮得惊人,“那……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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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声辩解着,带着点被揭短的羞赧。
孟屿看着她这瞬间转换的小表情,只觉得心口被填得满满当当。
他握着她手的手指,轻轻收拢,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没关系,我觉得很可爱”的信息。大力的指尖在他掌心挠了一下,算作回应。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主要是大力在说,孟屿和诸葛大圣含笑听着),很快来到了村东头一个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小院前。
院墙是用石头垒砌的,缝隙里长着倔强的青苔。院子里种着几畦绿油油的蔬菜,几只芦花鸡在悠闲地踱步。
“牛爷爷!”大力熟门熟路地推开半掩的院门,声音清脆地喊道。
“哎!谁呀?”一个洪亮、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堂屋里传来。紧接着,一个身材不高但异常敦实、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的老人走了出来。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刚编了一半的竹筐。
“大力丫头!”牛爷爷一眼看到大力,布满皱纹的脸上立刻绽开灿烂的笑容,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哎哟,还有大圣!这位是……”
他的目光落在孟屿身上,带着善意的打量。
“牛爷爷好!我叫孟屿,是大力的……男朋友。”孟屿上前一步,恭敬地问好,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
“牛爷爷!”大力亲昵地跑过去,挽住老人的胳膊,“孟屿特意来看您呢!还给您带了礼物!”
“哦?男朋友?来看我这老头子?”牛爷爷笑得更开心了,上下打量着孟屿,连连点头,“好,好!小伙子精神!跟大力丫头般配!”
孟屿赶紧转身,从诸葛大圣帮忙提着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包装严实的长方形盒子:“牛爷爷,听大力说您年轻时候下矿,腰腿受过寒,阴雨天容易不舒服。这是一套理疗用的护膝和护腰,带远红外和磁疗功能的,您试试看,希望能缓解点。”
牛爷爷接过盒子,沉甸甸的。他打开一看,里面是做工精良、材质柔软的护具,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老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是更深的动容,粗糙的大手摩挲着光滑的护具表面,声音有些发哽:“这……这太贵重了!孩子,你有心了……太有心了……”他看向孟屿的眼神,充满了长辈的慈爱和认可。
“您喜欢就好。”孟屿笑着,心里也踏实了。
在牛爷爷家坐了一会儿,听他老人家中气十足地讲了几句当年下矿的“光辉岁月”,三人便告辞出来,走向村子另一头陈伯的家。
陈伯家的小院更安静些,门口挂着一个小小的、刻着“陈记皮具护理”的木牌。
推门进去,一股淡淡的皮革和保养油的味道传来。
一个穿着深色马甲、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人,正坐在工作台前,就着窗户透进来的天光,用细小的工具精心打磨着一个皮包的五金件。
他动作专注而沉稳,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艺术创作。
“陈伯!”大力这次声音放轻了些,带着熟稔的尊敬。
陈伯闻声抬起头,看到大力和诸葛大圣,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当看到孟屿时,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放下手中的工具,摘下了老花镜。
“陈伯好,我是孟屿,大力的男朋友。”孟屿主动上前问好。
“好,好。”
陈伯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手艺人特有的沉静和温和,“大力丫头有眼光。”
孟屿同样拿出准备好的礼物——一个精致的深蓝色丝绒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整套顶级的皮革护理工具和几瓶进口的、不同功效的皮革保养油膏。
“陈伯,听大力说您是老行家。这是一点小工具和保养品,听说效果还不错,您试试?”孟屿的语气带着晚辈的请教和尊重。
陈伯的目光落在那些闪着哑光的工具和包装考究的油膏瓶上,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他拿起一把小巧的抛光刷,在指间熟练地转了一下,又拿起一瓶油膏,拧开盖子闻了闻,脸上露出了极其满意的笑容。
“好东西。”
陈伯言简意赅,但语气里的赞赏毫不掩饰。他看向孟屿,点了点头,“懂行,有心了。大力丫头,找了个好小伙。”他对着大力肯定地说道。
大力站在孟屿身边,看着陈伯眼中那份对孟屿礼物品味和用心的认可,嘴角骄傲地向上翘起,像只被夸奖的小孔雀。
她悄悄伸出手指,勾了勾孟屿垂在身侧的手心。
从陈伯家出来,日头已经升高,夏日的阳光开始带上热度。三人走在回老宅的路上,树荫斑驳,蝉鸣依旧。
大力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兴奋和对童年回忆的分享中,脚步都带着轻快的跳跃感。她指着远处一片绿油油的稻田:“孟屿你看!那片田,以前是块大水塘!夏天我们就在塘边钓青蛙,用缝衣针弯个钩,穿上蚯蚓,一钓一个准!有一次我钓到一只特别大的,……”
她正兴致勃勃地要继续讲,忽然对上孟屿看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深邃而专注,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一丝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可辨的湿润水光?
大力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孟屿定定地看着她。
阳光下,她的马尾辫梢跳跃着金光,脸颊因为兴奋和微热泛着健康的红晕,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刚才分享童年趣事时的纯粹快乐。
这样鲜活的、仿佛挣脱了所有理性枷锁、回归本真的诸葛大力,美好得让他心尖发颤,也让他心底那片关于自己冰冷童年的荒芜之地,感受到了一种近乎疼痛的暖意和圆满。
他错过了她的童年,错过了她爬树掏鸟窝、摸河蚌、滑草坡、钓青蛙的所有时光。
但此刻,听着她用这样生动的语言描绘出来,看着她在这片滋养她的土地上焕发出别样的光彩,孟屿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感动、庆幸和深沉爱意的暖流,猛烈地冲击着他的眼眶。
他用力眨了眨眼,将那点不合时宜的湿意逼退回去,嘴角努力扯开一个更大的、带着点傻气的笑容,声音却有些不易察觉的沙哑:“嗯,我听着呢。后来呢?那只特别大的青蛙怎么了?”
大力看着他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端倪的眼神,看着他嘴角那抹带着心疼和宠溺的傻笑,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又酸又软。她忽然明白了那点水光意味着什么。
她不再讲述那只青蛙的结局。
只是微微踮起脚尖,伸出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快速地,拂过孟屿微红的眼角,动作快得像蜻蜓点水,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安抚。
然后,她重新挽住他的手臂,身体更贴近了一些,将刚才的故事轻描淡写地收了尾:“……后来它蹦回水塘里了呗!走吧,外婆肯定给我们留了西瓜!”
她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亮,但挽着他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了。
诸葛大圣走在稍前一点,将身后两个孩子之间无声流淌的浓烈情愫尽收眼底。
她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没有回头,只是脚步放得更慢了些。
回到老宅院子时,果然看到堂屋的八仙桌上,放着切好的、红瓤黑籽的大西瓜,在阳光下散发着诱人的清甜气息。
外公外婆正坐在桌旁,摇着蒲扇纳凉。
“回来啦?”外婆笑眯眯地招呼,“快,来吃瓜!井水湃过的,凉丝丝的!”
孟屿和大力走过去坐下。
大力拿起一块递给孟屿,自己也拿起一块,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冰凉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下一点,她赶紧用手背擦掉,满足地喟叹一声:“好甜!”
孟屿看着她的样子,也笑着咬了一口。西瓜的冰凉清甜瞬间驱散了夏日的燥热,也驱散了他心底最后一点感伤。
他看着大力吃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只觉得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这时,外公放下手中的蒲扇,拿起一块瓜,慢悠悠地吃着,目光在孟屿身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吃得正欢的大力,忽然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孟小子,礼数周全,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