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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海与悟空自两界山出来，一路往西。
祸从口出、隔空有耳，有些话心知便是，倒是不可宣之于口。
此时身边倒是没了土地神这天庭耳目，但等孙悟空再问起法海有关‘佛祖不公’之事，法海却也只是笑而不语。
与法海这一天相处下来，悟空虽仍不知师父教唆自己‘打上灵山’是不是真心，但至少也看得出这师父是个嫉恶如仇的火爆脾气。
且说话颇直，要么直言相告，要么横眉不语，却绝不会啰啰嗦嗦拐弯抹角。
猴子也不是啰嗦性格，看师父既不想多说，也就不再追问，转而吹起自己的本事和当年大闹天宫等诸事来。
它若是和唐僧吹这些，那少不得长老要大惊失色，斥它各种顽劣不敬，没几句就定然会不欢而散。
但既是法海，又是经历过了不公，明心见性、立下质问佛祖之誓的法海，倒是彼此合了胃口。
听这徒弟说完，法海也是有些感慨。
“看来天庭道家也如佛门一般，照样有着庞大的人际网，你虽位极人臣，但在天庭没有错综复杂的背景关系，相互都只是个点头之交，那出了事时自然没谁会真心帮你。”
“是极是极！”孙悟空深以为然：“当初俺也以为俺交游广阔，被压这五百年才回过味来，那些家伙平日与我嘻嘻哈哈，大抵也只是怕被俺老孙纠缠上罢了，说起来人缘广，实则人人都烦！出事时果然一个都不曾见，不若师父这般待我真心！”
“为师虽是佛修，却也知道一些道家修行。”法海微微一笑：“你说你天生石猴出世，自领悟长生之道倒也罢了，便说天生会架筋斗云乃是天赋神通，那也不提，可说七十二变，躲三灾六害之法，此尽皆乃是道家正统，若说没人教你，全凭你自己领悟，我却不信，否则你怕已真是个圣人了，哪还有人镇得了你？”
孙悟空几百年没聊得这么尽兴了，牛逼吹得飞起，哪想到师父突然扯到这个，微微一怔。
“能教你这等本事的人定是一方大能，你当初落难时，怎不去求助？”法海淡淡的说道：“你如实道来，休得诳语瞒我，若敢欺骗为师，违你誓言本心！”
孙悟空一滞，想起当年的斜月三星洞，却也还记得祖师训斥、不许它说出姓名之言。
念及菩提祖师，想起曾经的山中岁月，虽宛若稚童，却欢乐无限，哪来这些年的许多苦恼。
孙悟空不禁黯然。
但师父还等着回话，只好打了个哈哈，告罪道：“确有大能教授，只是徒儿当初顽劣愚钝，所学所知甚少，最后又被逐出师门，告诫我不许说出尊上名号，因此不是徒儿有心欺瞒，实是有言在先，师父且请饶过，莫再问了。”
法海笑了笑。
刚才听了悟空的经历，心里便能猜到它师承必有高人，只是不知这高人为什么不保他自己徒弟。
自己此去西天，变数极多，当面质问佛祖、夺取西行功德等等更是非同小可之事，极有可能让自己最终与整个佛门为敌。
虽说自己到时已然明见本心，得偿所愿，但毕竟也不是功成之后就甘心引颈就戮。
而那位隐藏的大能，既可以短短几年间就教出孙悟空这样的强手，自身必已成圣，法海坚信龙教龙凤教凤，老鼠教出来的徒弟会打洞。
徒弟都这么无法无天了，其授业恩师怕也不会是循规蹈矩之辈，若果真是与自己同路之人，那就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大援助力。
可问完下来，对方早早便看出悟空的顽性，恐其惹祸逐出师门，只怕终究还是个守规矩的，何况悟空也还有誓言之约。
看来终究还是指望不上。
要想明见本心去闯这龙潭虎穴，终究还是只能靠自己，这西行取经沿路，倒是万万不可懈怠了自己的修行，若能将末那识修行圆满，真正稳固了菩萨境，那便是不死不灭，纵斗不过如今的佛门，也终有一线生机。
两个边走边聊，脚程不慢，到得天黑时，已近这两界山之尾。
此时月朗星明，山野之景无限。
“西行之路十万八千里，需经足够劫波。”
“劫波往往以年为单位，我师徒若是在一年内走到灵山，不合天数那也是无用，因此日行不可过三百，逢城可入、见庙可进，如此抵达灵山差不多刚好一年。”法海席地坐下，冲悟空说道：“我每日也需参悟打坐、照见本心，以精进修为，今日便在此歇了吧。”
孙悟空自告奋勇的说道：“那我去寻些芭蕉叶来，也好给师傅遮雨挡风、驱赶蚊虫。”
法海喜它乖巧，性子纯直，这一日下来服侍殷勤，又颇聪慧极具悟性，果然不愧是天生地长，倒是真对这徒弟有了两分喜爱，虽然有点小心思，但想来也是自己言论太过惊世骇俗，让它不敢全信罢了。
无妨，既看得到它本性，那它迟早会理解真心。
“今晚月朗星明，哪来的风雨？我佛力四溢，又哪来的蚊虫？你自休息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