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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比仲旻贤弟虚长两岁，你既唤他二叔，便也随着辈分唤我一声褚叔吧。”褚昊语气亲和，全无半分生疏。
白玉生虽讶异于他的平易近人，却也依言唤了声：“褚叔。”
杯盏交错间，酒意渐浓，两人话也渐渐多了起来，从诗词歌赋到坊间趣闻，竟也聊得颇为投契。
到最后，白玉生已记不清自己与褚昊究竟说了些什么。
宴席散时，暮色早已漫过镇国公府的飞檐翘角，将亭台楼阁染上一层朦胧的昏黄。
众人便都在府中歇下了。
翌日，白玉生向李家众人辞行，带着柳嬷嬷与白兮染返回靖国侯府。
李青萝说要留在府中多陪几日老夫人，便未同行。
靖国侯府的书房内，烛火在青玉灯台上跳跃，映得满室昏黄。
白玉生打开白沄婳送的紫檀木盒，先见一支狼毫笔，笔杆缠着孔雀蓝丝线，正是他素日惯用的样式。
再往下翻，几张黄符纸露了出来，朱砂绘制的符文边缘泛着淡淡微光，旁边压着一张素笺，是白沄婳的字迹，娟秀中透着力透纸背的关切：
“生死有命，望兄长千万宽怀……”
纸上皆是婳儿担心他伤感写下的劝慰之语，还细细介绍了那几张符纸的用处。
夜风自窗棂缝隙钻了进来，烛火猛地一颤，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映在冰冷的墙壁上，更显孤寂。
白玉生用指腹轻轻抚过纸上的字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释然，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眼角却有晶莹滑落，滴落在黄符之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的墨迹。
果然，不过三日，柳嬷嬷便在睡梦中溘然长逝。
白玉生接到消息，急忙贴上见鬼符赶去，一进房门，便见柳嬷嬷的魂魄正迷茫地立在床榻边。
白兮染守在榻旁，早已哭红了双眼，却偏生落不下一滴泪来，只剩下不住的抽噎，单薄的肩膀在灯火下微微颤抖，宛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嬷嬷她……她昨日还说要给我做桂花糕……”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不敢置信的茫然。
白玉生蹲下身，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无声地安抚着。
柳嬷嬷看着阿娘从一尺长的小娃娃长成大姑娘，又尽心尽力照顾了疯癫的阿娘十几载，这份情分早已胜过寻常主仆。
白兮染攥着床幔的手不住颤抖，指尖泛白，声音里裹着浓重的鼻音：“我还记得六岁那年出痘疹，阿娘她们都以为我得的是天花，几乎要放弃我了，是嬷嬷抱着我在佛堂前跪了整整七天，膝盖磨得全是血泡也不肯松手。我吃不进药，她就掰开我的嘴一勺一勺生灌……”
“后来我总爱黏着她睡，夜里踢了被子，都是她披衣起来一遍遍替我盖好。她总说我是她的半个女儿……可我却连累她照顾了这么多年……嬷嬷，您为何不再等一等，等生儿殿试，等生儿成婚生子……嬷嬷，您在那边等等我，我很快就来找您……”
葬礼并未大办，也未曾通知外人，李家却还是得了消息。
李青萝带着老夫人的心意赶回靖国侯府，送柳嬷嬷最后一程。
令人意外的是，褚昊竟也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