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收网（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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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水师旗舰号上，俞大猷如渊渟岳峙。他深邃的目光扫过前方那座在薄雾与水汽中若隐若现、如同巨兽蛰伏般的水上堡垒——天啸岛水寨。

“洪天啸……倒是经营得铁桶一般。”俞大猷的声音沉稳如铁，听不出丝毫波澜，唯有按在剑柄上的指节微微收紧，透出内敛的杀机：“可惜，今日撞上的是我大明水军的锋芒。”

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肃立的传令官，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交鸣般的穿透力，清晰地传遍旗舰指挥台：

“传令！各舰按预定战位展开！”

“床弩准备——常规重箭！”

“目标：敌外围寨墙、箭楼、垛口！”

“自由散射，压制敌火力，诱其暴露！”

“呜——呜——呜——”

三声凄厉的号角撕裂薄雾，俞大猷旗舰“镇岳”号上，那面猩红的三角令旗猛地挥下！

庞大的大明水师舰队如同从沉睡中苏醒的钢铁巨兽，庞大的舰体在水面上划出整齐的轨迹。

主力舰船迅速前压，在距离天啸岛水寨约三百步（远超普通床弩有效射程）的水域稳稳停下，呈半弧形排开，如同一道冰冷的铁闸，死死扼住了水寨的咽喉。

甲板上，力士们肌肉虬结，在军官简洁有力的号令声中，开始转动沉重的绞盘。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机括摩擦声，一张张巨大的床弩被缓缓拉开，粗如儿臂的弩臂弯曲蓄力，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特制的、包裹着沉重铁簇的重型弩箭被推上滑轨，冰冷的箭镞在熹微的晨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芒。

“目标——贼寨外围寨墙！重型床弩

“得令！”传令官厉声应诺，手中令旗疾挥，尖锐的号角声瞬间撕裂湖面的沉寂，将冷酷的指令传递至庞大的舰队每一艘战船。

“放！”

“放！”

命令声在俞家军各舰上此起彼伏。

“嘣——嘣——嘣——！”

震耳欲聋的弓弦爆响连成一片！数十上百道沉重的黑影如同来自幽冥的死神之矛，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狠狠地扑向天啸岛的外围防线！

“笃！笃！笃！轰——咔嚓！”

沉重的弩箭或深深嵌入厚实的木制寨墙，木屑横飞；或狠狠砸在包铁皮的箭楼边缘，火星四溅；更有精准者直接洞穿了垛口的木板，将后面躲避不及的水匪连人带盾钉穿！

“啊！”

惨叫声立刻在水寨外围响起，虽然杀伤有限，但这突如其来的远程打击，瞬间打乱了水寨的防御节奏，也彻底点燃了水匪们紧绷的神经。

“官军放箭了！”

“快！弓弩手反击！床弩呢？给老子打回去！”

“压住他们！别让他们靠近！”

水寨寨墙上，一片混乱。那名气质冷硬的军官（南楚暗桩）脸色铁青，厉声嘶吼着组织反击。水寨中储备的数十张床弩也被迅速推上垛口后的射击平台。水匪们手忙脚乱地上弦、装填。

“瞄准那些官船！放！”军官挥刀指向湖面上的明军战舰。

“嘣！嘣！嘣！”水寨的床弩也发出了反击的怒吼，粗大的弩箭呼啸而出。

然而——

“噗通！”“噗通！”“叮当！”

大部分水匪射出的弩箭，在飞行了不到二百步后，便如同强弩之末，无力地一头扎进湖水中，溅起高高的水花。仅有寥寥几支射程较远的，勉强撞在明军战舰坚固的侧舷或船首包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却连漆皮都未能蹭掉多少，便被无情地弹开，徒劳地坠入湖中。

这巨大的射程差距，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所有目睹这一幕的水匪心头。绝望的阴影瞬间弥漫。

“这…这怎么可能？！”雷震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麾下的床弩算是寨中最好的，却也连对方的边都摸不到！“官军的弩…射得这么远？！”

洪天啸死死攥着垛口的边缘，指关节捏得发白，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终于明白了“鬼见愁”为何会败得如此彻底！这根本不是同一个层次的较量！

就在这时，大明水军旗舰号上，那面猩红的三角令旗再次猛烈挥动！

俞大猷冷酷的声音响彻甲板：“目标已暴露！‘百战穿甲’——上燃火箭！目标——敌寨墙、箭楼、木制防御工事！多轮速射！”

早已在后方准备多时的特殊战位，力士们发出低沉的呼喝。他们操作的，是与普通床弩截然不同的战争凶器——百战穿甲弩！

特制的弩箭被抬了上来——箭杆比普通重弩箭还要粗长近倍，通体由精钢打造，箭簇呈三棱破甲锥形，寒光刺目，内置火油，火把靠近，外围伪装布包瞬间被点燃，熊熊烈焰包裹着冰冷的钢铁箭身，散发出灼热的高温与死亡的气息。

“目标锁定！”

“校准完毕！”

“准备——放！”

随着各舰“百战穿甲弩”操作军官声嘶力竭的怒吼，那令人灵魂战栗的、远超普通床弩发射时的恐怖弓弦炸响，如同九天惊雷在湖面上轰然炸开！

“轰！轰！轰！轰——！”

数十上百道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巨型流星，撕裂长空！它们带着比之前重弩箭更为尖锐、更为沉闷的破空厉啸，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点燃！那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道道赤红的残影！

水寨寨墙上，洪天啸、雷震、南楚军官以及所有目睹这一幕的水匪和江湖人士，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那扑面而来的毁灭气息，让他们连呼吸都为之停滞！

“躲……”一水匪头目示警只喊出一个字。

下一刹那，地狱降临！

“轰！！！咔嚓——！！！”

第一支燃烧的穿甲巨弩，如同天神投下的火焰之矛，精准无比地狠狠凿在“虎踞”寨墙一座最为高大的木质箭楼顶部！包裹着烈焰的精钢箭簇，如同热刀切牛油般，瞬间贯穿了数层厚木板！

巨大的动能将整个箭楼顶部结构炸得粉碎！熊熊烈火借着猛火油和碎裂的木料，如同贪婪的恶魔，瞬间吞噬了整个箭楼上层！里面来不及逃出的弓弩手和床弩操作手，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化作了翻滚烈焰中扭曲的黑影！

“轰隆！哗啦——！”

另一支巨弩则狠狠撞在一段看似坚固的、由圆木和夯土混合构筑的寨墙主体上！恐怖的穿透力直接洞穿了外层防御，深深扎入内部！捆绑的猛火油布包在撞击的瞬间猛烈爆燃，高温与冲击波将这段寨墙内部结构炸得四分五裂！烈焰从破口处疯狂喷涌而出，点燃了附近堆放的滚木和火油桶！

“轰！轰！轰！”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和燃烧声响起！

更多的燃火箭如同长了眼睛的死神，精准地钉在寨墙各处木制结构密集的区域、堆放着防御物资的垛口后方、以及暴露出来的其他箭楼上！

坚固的木头在足以穿甲裂石的巨力面前脆弱不堪，在沾之即燃的猛火油烈焰中更是最好的燃料！整个天啸岛水寨的外围防线，尤其是面向大明水师的这一面，瞬间变成了烈焰与爆炸交织的人间炼狱！

“啊——！火！是火啊！浓烟都呛进喉咙里了，到处都是火星子，快逃啊！”

“救命！我的眼睛！眼睛里进了火星，什么都看不见了！谁能拉我一把，我快要摔倒了！”

“不好了！床弩！我们架在城墙上的床弩被火点着了！弩箭都要烧爆了，再不跑就全完了！快往台阶下面撤！”

寨墙之上，洪天啸瞳孔骤然收缩！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一片片在舰队阴影连续不断亮起的、如同繁星般密集的橘红火光！

“火弩！是火弩！隐蔽——！！”一名曾在大燕边军服役、后被南楚暗夜司吸纳的暗桩军官声嘶力竭地狂吼，声音因极度的惊骇而变形。

然而，他的吼声淹没在一片，接一片更大的、如同地狱熔炉开启的轰鸣声中！

“放——！！！”

各舰上，令旗如刀，一次次的狠狠劈落！

“嗡——嗡嗡嗡嗡嗡！！！”

不是一声，射速竟然在增快，准度也在增强，又是成百上千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恐怖颤音叠加在一起！那是巨型穿甲弩火箭瞬间释放积蓄的毁灭性力量，撕裂空气发出的死亡咆哮！

天空都来不及暗淡，持续不断的被点燃！

无可阻挡的数以百计、千计的燃烧巨弩，拖着浓烈的黑烟尾迹，如同从九幽地狱飞出的火焰流星群，在黎明的微光中划出一道道刺目而绝望的死亡弧线！它们遮蔽了刚刚泛白的天空，将冰冷的水汽瞬间蒸腾，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扑向天啸岛水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洪天啸眼睁睁看着那片火焰的死亡之雨，眼神微微呆滞，那无与伦比的毁灭气势，覆盖了他苦心经营数十年的水寨外围！

“轰！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密集得如同千万个焦雷同时在耳畔炸响！那不是单一撞击的声音，而是毁灭之潮拍击礁石的狂怒合奏！

二次目标，首当其冲的便是那高大坚固、包裹着铁皮的“虎踞”寨墙！

裹挟着巨大动能的燃烧巨弩，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朽木！

“噗嗤！咔嚓！轰隆——！”

包裹着铁皮的厚重圆木，在足以洞穿小型战船的巨力冲击下，如同纸糊的玩具般被轻易贯穿、撕裂！木屑混合着燃烧的油块、火星，如同爆炸般向四面八方飞溅！弩矢深深嵌入木墙，尾部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嗡嗡”的余震，将燃烧的油脂和火焰，疯狂地注入木质的深处！

几乎在巨弩钉入寨墙的瞬间，弩矢前端包裹的易燃物猛烈爆燃开来！

“呼——！”

橘黄色的火焰如同贪婪的巨兽，瞬间沿着被撕裂的木质纤维、沿着泼洒开的油脂，疯狂地蔓延、舔舐！一处，两处，十处，百处……仅仅一个呼吸之间，整段被重点打击的寨墙，如同被泼上了一层流动的火油，熊熊烈焰冲天而起！

寨墙上，不断化作炼狱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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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着火了！快救火啊！到处都是火！”

“我的手！我的手被烧到了！还有我的腿，我的腿动不了了！谁来救救我！求求你们，救命啊！”

“快躲开！头顶的木头要烧塌了！横梁已经裂开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快往这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