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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三年很快过去了,房租问题重新摆在眼前,纪云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被房东一次次催租,他想跟父亲商量一下对策,可是不知道父亲去了哪里,两天没回家。
三兄弟到处寻找父亲,把英、法租界和日租界翻了个底朝天,所有纪学礼常去和不常去的地方都寻找一遍,仍不见踪迹。纪铁勇找租界内的乞丐打听,可每天街上来往的人那么多,纪学礼穿着普通,又没有鲜明特征,根本无法分辨。
房东再一次上门催要房租,身后还带了几个打手模样的人,三兄弟自知理亏,没敢硬碰硬理论,请求房东宽限一天时间,他们保证马上搬出去,不会耽搁。
房东碍于井上先生的面子,没有赶尽杀绝,恶狠狠的瞪了三兄弟一眼,带着打手转身离开。
家里有大量书籍,不方便携带,纪云峰想留下一些珍藏本,其他的全部变卖。他盯着书架上父亲最宝贝的大烟袋,眼泪不住往下流。父亲走失,家没守住,他作为长兄愧对所有人。脚边的箱子里是父亲在古玩市场淘来的小玩意儿,各种奇奇怪怪的小瓶子和小坠子,纪云峰不知该卖掉还是留着,犹犹豫豫,心情很烦乱。
“大哥,快看,这幅画后面有个洞。”纪铁勇掀开挂画,用手指着墙上的壁龛。
纪云峰不记得这里有暗隔,他赶快凑过来,伸手进去摸,好像有个木箱子,他摸索半天,抓到一个铁环,用力往外拉,原来是个胡桃木的小盒子。三人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张画有图案的纸和一本陈奉的手札,纸上的图案很奇特,中心是八卦太极图,但阴阳鱼眼不是圆形,而是两只凤凰,一白一黑,周围环绕着花朵。
纪铁强好奇心重,经常听说书卖艺的讲暗隔、密道里有黄金,他以为纸上画的是藏宝图,于是抢过来看,一下被图案摄住魂魄,呆愣在哪里一动不能动。
纪云峰打了个响指,他才醒过来,说道:“这是什么东西,快扔掉,我刚才一瞬间失去了意识,似乎飞升到空中,俯视着眼前的一切,包括自己的身体。”
纪铁勇挠挠头,不知所以,回答:“我们刚才也看了,没什么感觉呀?你小子也太夸张了吧。”
纪云峰将纸按原样折上,说道:“这不是普通图案,类似于家徽,东洋人过去常使用家徽,咱们老祖宗用的少,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铁强可能是被彼岸花迷惑了,没关系,年龄小的缘故,但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家徽,我也想不明白。”
“是谁藏在这里的?义父吗?”
“对,是父亲,这个盒子我有印象,过去专门用来盛放书信。这些东西应该是他珍的藏,具体用途不详,也许跟父亲失踪有关,我们先留好,搬家后再研究。”
三人来不及多想,时间有限,将家里带不走的东西全部变卖,换来尽百两银子,为降低生活成本,只能搬到租界外安家。三兄弟背着大包裹往城郊走,怕遇到流民混混抢劫,特意绕远路行进。三人不知走了多久,在离开城区的近郊地带,一处废弃的泥草屋映入眼帘。
纪铁勇说道:“大哥,这是我和弟弟多年前住过的地方,是一对老人家自己建的房子,当时看我俩可怜,常常给我们点馒头和粥,两位老人没有孩子,后来纷纷病故,是我们帮着办的后事,就埋在后面的小山坡上,在那里他们可以长久凝视这栋房子......”
“哈哈哈,我哥本来是善意之举,没想到还保全了房子,路过的人都感觉身后就是坟头,太不吉利,现成的房子没人住,正好咱们住,我还巴不得老人家都回来作伴呢,要那几年不是他们给饭吃,我们哥俩早成了孤魂野鬼。”
纪云峰就喜欢铁强勇敢、率真的性格,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咱仨就住这儿,等找到父亲,也把他接来。”
推开院子门,到处都是杂草,屋内被灰尘笼罩,厨房设施齐全,成了蜘蛛的安乐窝。铁勇从水井里捞起一桶水,开始擦拭桌面和地面,铁强在旁边帮忙。
纪云峰站着没动,他将两只胳膊抱在胸前,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么单薄的房子,冬季取暖是个问题,要是赶上风雪天,够咱们受的。”
纪铁勇回答:“大哥,你从小有义父护着,可能没见过这么简陋的房子,冬天炉子一烧,这大炕可暖和了,比洋楼里的暖气舒服,往上这么一躺,哎呀,那感觉,舒服。”
虽然纪铁勇这么说,但纪云峰还是觉得房子太过简陋,他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带着两兄弟住上大房子,绝不能就这么委屈一辈子。
在三个人共同努力下,草屋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他们擦着脸上的汗,坐在炕上休息,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不至于流落街头。窗户是纸糊的,经不住岁月的打磨,只剩下孤零零的窗框,纪云峰打算更换玻璃窗户,尽量保证屋内的封闭性。
对这个提议,纪铁勇和犹豫,他说道:“大哥,现在外面世道很乱,老百姓虽然不至于流离失所,但也是饿殍遍野,为了生存,那些混混什么都敢做,换玻璃窗户就是告诉人家,咱们有钱,日防夜防的咱们也过不安生。我觉得呀,不但不应该换玻璃窗,连这些带来的物品都不能放柜子里,得挖个坑先藏起来,等用的时候再说。”
纪铁强接着劝道:“大哥,你就听二哥的吧,乞丐饿极了也会咬人,还好咱们都是身强力状的爷们儿,一般人不敢惹。”
纪云峰从出生就是大少爷,虽然之前也为生活奔波,但始终没见识过真正残酷的社会,他不怕吃苦,知道早晚要经历这些,只是作为大哥,总想为弟弟们做点什么。在生存技能方面他有短板,所以很听劝,之后也不打算固执,等度过眼前的难关,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过活。
所有值点钱的东西都包上裹布,藏在菜园子边上的土坑里,种菜犁地翻起的鼓包可以打掩护,不显得太突兀。纪云峰将仅有的银子分成三份,三个人分别保存,如果一个人被偷袭,其他人还有能力生活,在乱世家家户户如此,已经是日常生活的必修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