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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陈问尧的面上有了些许变化,一摸袖子,从怀里取出了一枚浅绿如同翡翠般的玉简,放在两掌之间,轻声道:
“晚辈已经研读过了,牢记在心。”
陈胤沉沉地看了一眼他掌心的玉简,道:
“我会亲自去一趟湖上,把它当做聘礼送给李家。”
陈问尧不曾想他真打着这主意,大感不安,低声劝道:
“我明白大人看重萧家提拔李氏于微末的情谊,可恐怕有不妥…此物是萧真人亲赠,颇为重要,也算是别人道统的成道秘法,能给我们已经极为宽容,岂能转赠?李氏不修水德,拿到了手里也没有大用处…何苦…”
陈胤面色不变,淡淡地道:
“就是因为这是萧家得来的。”
老真人迈步:
“萧初庭算计极多,若不是这东西有用途,又怎么会把本体交给我?还要特地说任由我处置,与其说是玉简,不如说是投名状,交到了李氏手里,为了表明一点。”
“陈胤与萧氏确有合作。”
陈氏尧眉头紧锁,道:
“仅此一简。”
“够了。”
陈胤负手转头,道:
“一来,那位昶离真人极为敏锐,只要看了其中的种种配合,尤其是浩瀚海的秘法,就必然起疑,二来…你可不要忘了,昭景早年是在哪里修行的,他师尊又是谁…怎么会不识得萧家的秘法!”
他眼中的神色淡漠:
“哪怕是他看在…将来我会为萧初庭出力的份上,出手救一救我,也算是好的。”
陈问尧一时动容,沉吟许久,方才叹道:
“晚辈是怕…萧真人所图甚大,我陈氏夹在两家之间,只怕…有被连累的风险!”
这中年人似乎有别样的想法,眼见自家真人并不答自己的话,目光复杂,眼中有了晶莹之色,低声道:
“我自小就知道我家是堂皇的正道,虽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宗门,却也是响彻江南的正派,即便不得不在诸家间周旋,却也是站得稳的…”
他好像有满腹心事,悲道
“当时萧初庭速成二神通,大人还和叔父说…猜得是十有八九用了不该用的法门,很是感慨,我这一脉,与萧家也算有点交情,萧初乌是先辈恩人,萧初筹是先辈挚友,也认得他的『长云暗』,父亲私下和我说了,只恨天道不兴,这种术法也能大行于世,未有报应可言,他道:【如若真的要嫡亲的骨血才能少碍于求道,这道不求也罢。】”
陈胤的瞳孔中色彩渐渐有了不对,冷冷地看着自己这个晚辈,明白对方是暗暗劝自己,陈问尧却沙哑着道:
“再者…明阳…也不是一条不会倾覆的大船…晚辈如今已经持玄,宗族不至于有灭族危机,何必如此攀附…到时候出了事情,我们又该如何自处!”
“晚了!”
陈胤却没有半分动容,冷笑着道:
“自从铉豫身死,我接受萧家那一枚丹开始,我家就不能回头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李氏的风光亦有风险?铉豫如若未死,我还能学一学司马元礼,半亲半疏,可他不在了,谁来挑大梁!”
“孙氏与我家的大仇已经太久了,他家自从得了庆氏钟爱,一日日兴盛起来,人才辈出,那单垠又过了参紫,一身『集木』能吞水,蜀宋一旦有大争,我未及大真人,必为他所杀!”
“孙氏之仇,从我年幼时就听起,现在还要听到我老死,兴许将来比蜀宋并立的日子还要长…西蜀会破灭,可孙淼青既然作了庆濯的妾,作了宋云白的师尊,孙氏就倒不了!”
“到时候,就算我躲过一劫,陨落也不过在旦夕之间,等到大局落定,君上登位…我们这些世家不过一篓子烂鱼臭虾,连太阳道统都比不上…谁还会来庇护我们!”
他眼中情绪交织,又恨又惧,站起身来,推开门扉,指着外面高耸华丽的楼阁,似乎有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冷声道:
“你们这些人,死得比蝼蚁还要不堪!竟然敢想着问明阳是不是好船了!”
“可不踩着这条船,明日你全家就要淹死——只有你!只有你持了玄,还有点用,能苟延残喘,勉强探出头在水面上呼吸,可对他们来说,有你就够了!”
陈问尧被他这一阵劈头盖脸的质问镇在原地,瞳孔放大,老人神色冰冷:
“你以为我中规中矩、持正修行撑了一辈子过来,为何到了垂暮之年…还要扯着一张老脸四处奔走?连祖宗的积攒下来的名声都不要了!为什么?!”
老真人面上青筋显露,面容前所未有的恨怒,切齿道:
“没有萧家,没有捷径,这参紫我渡不了!”
陈问尧只知这位老人一力将自己推上这个位置,却没有想到对方有这样长远的打算,如遭雷殛,窒息一般站在原地,良久未能反应过来。
“咳咳…咳…”
陈胤剧烈咳嗽起来,沙哑着吸了口气,道:
“我明白你的顾虑,魏王能不能成,终究是个未知数,大人层面的事情我们暂且不管,他们得罪了这么多人,最后一定会有波折的…”
“哪怕他们有了举族倾覆的大事,我们把亲近他们的人挑一批出来,忍痛处理了…最多亡一脉而已!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可从没有听说过结个亲亦要被清算的,如果真有那样的事,司马家也好,萧氏也罢,谁也躲不过去…哪里还用我们想那么多?”
“是…”
陈问尧静默许久,双眼微红,声音低沉地应了,怅然若失,将玉简奉给老人,低声道:
“是晚辈失了考量…”
陈胤有些疲惫地摆手,示意他出去,这老人独自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坐着,眼神却同样不安,充满着深深的危机感。
他这样执着地盯着茶杯,仿佛看到了当年北海之上的满天大雪,和那一位执着钓竿,坐在雪里的老人。
‘萧初庭…你的路子…到底能不能走得通…是为了在大事之前将我害死,在陵峪门遗产之争中少一个竞争对手,还是真的有助我度过这坎的心思…’
‘倘若你真的是念及昔日交情,为我着想,却也应当怕我为大势所迫,背而倒向金羽才对…为何对我毫不做提防…’
他目光之中晦暗不明,黯淡一片:
‘如今…金羽和李氏之间一定为『全丹』达成了妥协,甚至有可能李氏受了金一的恩情,在这等算计之下,你是何来的自信…李周巍和我…到时还能帮你呢?’
他终究看不透北海上那位老人的谋划,只能孤身负手立着,良久才长声一叹:
‘罢了…罢了…先向李氏暗示一二,又有姻亲在此,哪怕和金一作对,也是他李周巍顶在前面,无论如何,都不至于太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