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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秋雁。”粉衫女子低声道,摸索袋子里稀里哗啦,好像全是纸团,这能是啥?
丹桂将档主递过来的蒸糕慢慢往盒子里装,轻声道:“今天不换盒子,你赶紧拿了回去吧。
等你家娘子得了澄心纸,你就再往这站一回。”
秋雁疑惑再捏了捏布袋,看丹桂已拎着买来的蒸糕往马车走去。
拿着东西回到陶府,陶姝苦等多时,拿过布袋也是愣了愣。
倒出来一看,全是黄纸成团发黑,仅一卷尺余宣纸打开,上面藤萝缠枝刚抹开底色,空有其形。
原是这种纸渗墨,落笔见绌极难成画,要放在别的文臣家里,还真找不出来。
偏道家符纸最喜这个,渟云处正好不缺,还用的格外顺当。
念及陶姝母女日夜给陶矜添箔化纸,也是这东西,那就不该用别的。
陶姝拆了三四个,便明白其用心,拾掇收起些许用一张黄纸包住拿着往前院,呵斥开阻拦的丫鬟,站到了正在抄书的陶篱面前。
他为长子,丁忧期间嬉笑不得,笙歌作乐更是犯律,除却字里行间,别无去处,好找的很。
这个幼妹,陶篱捋了捋下颌胡须,连“何事”二字都吝啬问,直接冲着门外喊:“胡管事。”
“哎。”外面一个四五十岁中年人应声,使眼色给站着的丫鬟,示意赶紧把人拖出来。
刚刚没用强,是顾忌毕竟算个主家,现真正的主家发了话,那就得另说。
陶姝迈过两步,将那些纸团倾在陶篱翻开的书上,昂首鄙薄道:“别再辱没父亲清名,我要一些澄心纸。
你若不拿来,我就去谢府问谢祖母要,你猜她给我不给。”
谢府里谢老夫人喷嚏声重,她把那对儿琉璃青瓶给张太夫人时,确实是想避免丘绮娘借谢府名义往别处蒙混。
显然,丘绮娘没这个胆子大张旗鼓打着谢府的名义问人要,有这个胆子的,是陶姝。
“哪个谢祖母?”陶篱问,京中谢氏还真多,一个手指头数不完。
“今礼部尚书谢简之母,谢家老夫人。”
“哦。”陶篱大悟,他恍惚是听得内人徐宁提过,父亲的续弦和其女与谢家后宅有些走动。
难为七八岁姑娘家能准确无误把官名叫出来,莫不然这也算依仗?
嗤过一声,他点了点头,拿了个纸团在手里缓缓拆着。
陶府毕竟不是王家,并不缺那几张纸,但死人用的话,桌上团成团的黄纸已经足够了,犯不上再浪费别的。
而面前这个活人,本可以低声下气问自己要,不是不能给,偏偏陶姝是擅自做主闯进来,理直气壮出言不逊。
陶篱大半辈子富贵尊荣官场罪门过来,岂能被个垂髫小儿要挟,甚至无需他多作思索,便知谢府谢简在朝多年,绝无可能为了个丫头寻陶府的不是。
既不惧家中主君,一个寡母如何?这真是英雄惜英雄,两个寡到了一堆。
那个姓胡的管事带着两个丫鬟已进到了屋里,好言劝了句,见陶姝无动于衷,轻摇了手示意丫鬟将人抱出去。
陶篱手中黄纸展开,眼中疑惑一闪而过,转瞬瞳孔圆睁,目光在陶姝身上纸间来回数下,“你画的?”
不等陶姝回答,陶篱手指忽急,动作飞快一个接一个去拆剩下的。
这纸实烂,墨沁再经搓揉,他力道一大,便见了裂痕,张张没个好。
眼看只剩最后一个,陶篱小心拿起,减缓力道想拆出个完整的。
丫鬟已近到陶姝身前,硬着头皮又催:“幺娘,咱们先回去吧,”说话间伸手拽住了陶姝袖口。
陶姝瞬间将衣袖拽出,猛力推了来人推了一掌,怒目道:“幺娘是我闺名,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直呼。”
她一吼,陶篱将最后一张黄纸扯破,左右手各执一半,无风自抖。
“你画的?”他抬头,问的格外平静。
问完笑的莫名其妙,也不等陶姝回答,两手合在一处,看纸上是...纸上右下角写的有字:棠朹。
再看桌上散碎旁余,叶则纷纷,果则硕硕,枝有横肥,茎有斜瘦,以水动而画急风,写花盛而描熙光。
纸粗墨漏,未减其韵,折破痕深,不失其神,恍惚落笔之人,故意用的黄纸,以暇成璧,炫其妙手。
“你画的?”陶篱再问。
他丢下半张,顺手要从架子上取下一支笔,却因目光死死定在陶姝身上,没能将笔上挂绳从扣里摘出。
胡管事忙制止住丫鬟,听见陶篱又问了一声,“你画的?”
他连扯带拽,将那架子扯倒,狼毫鼠毫诸葛毫跌了一地。
陶篱浑然没顾得,手中笔头倒转向陶姝,点着桌上空白生宣道:“来,画这。”
陶姝上前,抓握在掌,近半月反复练习的那片叶子,从渟云悬悬心口,放到了陶篱眼前。
“父亲教你的?”陶篱盯着那一点墨,“这不是他的画风。”
“父亲和娘亲同时教我的。”
陶篱终于无话,自父亲陶矜云游,父子近十年音信少有,一朝会面,人在棺材里。
他将桌上纸张再揉作一团,“回去吧,晚些我让人送给你。”
陶姝道:“我要自己选。”
陶篱盯着她片刻,“好。”
陶姝这才转身出门,一路目不斜视回了姜素娘处。
斜阳稍晚,往两人所住宅院送纸的居然是徐宁本人,身后三四个丫鬟各捧了一个托盘。
除却陶姝要的澄心纸,还有别项名贵纸墨笔砚若干,和几套素绸作的姑娘内里小衣。
孝期不着锦缎,只穿在里头的衣裳,但凡不是艳紫妖红的,哪个真能去扒了看不成。
既没人扒了看,往时往日,徐宁又如何知道陶姝穿的啥。
“以前不知,妹妹奇才如斯。”徐宁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托盘往书案处放下。
桌面上尺宣藤萝缠枝刚抹开底色,空有其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