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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早晚会回来。”渟云转身行过墙角,看院子几垄土里的虎杖已冒了半尺高,这东西是去年寻的老根,开年就埋了进去。
雨点雪粒子夹杂着催,风再呼号赶着趟儿的卷,那些发出来的翠芽蹭噌蹭涨。
但是虎杖不值钱,渟云缓缓喘了口气,目光望向了窗台处。
丹桂跟着望过去,是张太夫人美其名曰送给谢老夫人的两颗人参今天搬出来在晒太阳。
“那个应该很值钱。”渟云道。
“那个是老夫人的。”丹桂道。
渟云缓缓喘了口气,确然那个不是自个儿的,有了,屋里还有些首饰,比如张太夫人送那金丝攒花手链。
“你觉得那个值钱吗?”渟云问。
“如果要拿去....”丹桂往旁儿瞅了眼,簪星不在,应是最近渟云十分合乎闺中风范,谢老夫人已没让人时时盯着。
丹桂道:“如果要拿去当,也会成为老夫人的,没有哪个正经娘子郎君去当首饰,尤其还是未出阁的小娘子。”
眼前无路,只得作罢,渟云怏怏回了屋,风吹桌上纸张,笔墨流淌间梅瘦菊肥,兰舒萱茂,再不是周肇看不上眼的死草。
那些藤萝在山遒劲逶迤,蒲草在水柔韧飘摇,松柏擎雪荷有志,杨柳生风竹有节。
这些东西,正如人有七情六欲,长成啥样都合理,渟云往纸上又添了一笔。
几声春雷炸过,春分始定,朝中又开贡举省试,凡各州府年满十六的举人皆可应试。
盛京学子自与旁处不同,年十六可直接应试。
谢承恰已满了年岁,将赴考场,连阖家晚膳都不再入席陪谢老夫人同用。
渟云偶尔听丹桂提起,“家中大郎君,那是三更睡五更起,宵衣旰食力求搏得金榜题名。”
至于她是从哪听来的,似乎是丫鬟们之间说闲话。
只朝中科考出卷监考诸务乃是礼部主理,一来避嫌,二来防止他人舞弊,谢简已有将近整月没回过谢府。
主君不在,好些人更添放肆,渟云不确定谢承有没有宵衣旰食,但十分确定张瑾和宋隽来的格外勤快。
昭德二年二月二十四,春色昳丽,院子里虎杖长的快与她腰齐,靠院墙处已搭好了两排花架子。
傍晚时分,渟云让丹桂去取些忍冬藤来,早间跟管事提过的,苗木须得栽在入夜,浸一夜露水,才能避免第二天被晒死。
她自个儿瞅了瞅天时,将窗前两盆人参苗往屋里端。
就数这东西长的慢,小半年了,仍是寥寥二三叶子,根茎恍然全无变化。
还娇贵的很,经不得风经不得寒。
这边脚没抬进去,院门处远远有余音喊“娘子不好了不好了”。
声音落罢,丹桂才冒出头,脸红耳赤失魂落魄朝着渟云面前冲。
吴嫲嫲在房里沉声呵斥:“何事大惊小怪喧哗。”
丹桂冲到跟前,一手捏住两盆沿作势欲甩,幸好还有几分理智在,转而重搁到地面上冲着屋里道:“出来个人收。”
说罢拉着渟云一步跨了三个台阶,急慌慌道:“不得了了,他们说大郎君出事了,老夫人已经过去了,娘子你也跟我去看看。”
说着话脚下也没停,扯的渟云连走带跄下了台阶,又被拉着跑出院门。
直跑到丹桂有进气没出气,方捂着肚子稍稍放慢速度道:“你先去看吧,我听说.....听说....是跌了马。”
看她喘的艰难,渟云停下道:“你急什么,你又不是大夫,急着去了也没用。”
她以前在山上林间来往,现在又时不时陪襄城县主舞刀弄枪,身子骨反而比丹桂结实,小跑了一阵并不觉得难受。
“是...是吗?”丹桂艰难笑道:“主家出了大事,该去看看。”她弯着腰还不忘往前走。
“他不是三更睡五更起日夜苦读要考功名吗?上哪去跌的马?”渟云追着人道。
两人到了谢承院里,进门便觉气氛肃杀,丫鬟小厮个个守在谢承寝居外噤若寒蝉,隐约能听到里面崔婉啜泣。
“你站外面。”渟云撸了撸袖子。
看丹桂一副人要死了的样子,进去铁定被谢老夫人骂。
丫鬟通报后方允了渟云探望,进到门里,看谢老夫人崔婉及谢家两个哥儿都在,更有张瑾宋隽两人坐立难安样在房间来回踱步。
渟云向来不觉得自己多心,见到这幅场景,却是胸口先“咯噔”一声,因为如果谢承伤的不严重,崔婉定会领着纤云过来的。
纤云不在这,大概....
她屏息上前,与谢老夫人告了安,轻道:“不知长兄伤情如何。”
张瑾凑上来赔笑道:“不严重不严重,大夫说顶多两三月就能好全乎。”
“你跑来做什么”谢老夫人冷冷道:“罢了,既然来了,自个儿去看看吧。”
宋隽跟着凑上来一脸谄媚,“我带你去看,真的不严重。”
张瑾一把将人推开,躬着腰伸手作请,连声道:“我带我带,我来带。”
两人如此行径,渟云稍稍安心了些,进到里头,谢承靠着软枕坐在床上,半褪衣衫,家中大夫正一圈一圈给他往胳膊上缠纱布。
“她进来做什么,”谢承偏头把衣服往肩膀上拉了些,估计绊到了伤口处,一瞬疼的龇牙咧嘴。
“进来好,你祖母那眼神要把我活吃了。”张瑾拉着渟云往旁边椅子坐下,“你坐这,坐这别出去。”
“不好吧。”渟云为难,男女大防,这三个男的大大大防,她看谢承,也不像是要死了,远远没丹桂说的那么严重。
“好的很,你娘亲祖母都在外面,怕什么。”张瑾搓了搓手,谢家的四女儿,书上文字成了精都没她这么死板。
怕你们给我惹麻烦,烦死了,渟云坐下撑着椅子,晃脚问了缘由,听是少年恣睢,春日踏青,人间乐事。
张瑾尤喜烈马,宋隽更出生在凉州,最得意是谢简不在府中。
诗书苦闷,再好友一怂恿,谢承也不过十六七儿郎,哪挨得住冷凳枯坐,以散心为由,跟着去了两回。
好死不死,张家处又得了几匹胡马养在庄子上,还称凤头骢,青玉毛,金缕鞍,扬鞭能追风往身后住,提缰敢叫羽向蹄下来。
谢承一上马,眨眼就是几十里开外,等张瑾和宋隽追上去,人坐在路边鲜血润了半个身子,说是马受惊将他给甩下来还踩了两脚。
至于马去哪了,估计又跑出了几十里。
好在他也是武课学了点闪转腾挪,躲避间没伤到要害。
等张瑾和宋隽二人急急带回府上着大夫清理检查后,发现主要是右小腿皮肉撕裂,骨头亦有所损伤。
另是右胳膊在道旁砂石上磨砺的擦伤狰狞,血色淋漓筋脉都露出来了,不过确实不严重,好生将养几个月,该能恢复如常。
严重的是,三月初一科举省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