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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咯噔,脚下也就慢了许多,门口守着的小厮往里使了个眼色,另一个小厮离弦箭一样窜了出去。
等谢简行至前院观鲤池前时,底下人已跑了个来回,谢老夫人陪嫁曹嫲嫲领着两个小丫鬟急急迎上来,先请了礼,另道:
“郎君勿怪,老夫人处传了膳,交代咱们先迎郎君过去,天大的罪过,没有饿着上路的道理,还请郎君先行更衣添食,再计较小辈们的不是。”
“呵,上路,怎么,这是要拉去砍头了?”谢简嗤道。
曹嫲嫲是谢府老人,抱过谢简小时的,没料到这会他如此不留情面,俯身就要赔不是,谢简这才记起,停步道:
“哦...我说了呢,谢府的四娘子,不是云儿。”这一记起更气,挥袖甩开曹嫲嫲等人,大步往谢老夫人院中去。
人到时,女使刚给谢老夫人呈了百合甜汤,春尽夏初,人倦舌苦,最适宜百合清心。
谢简到底不敢与谢老夫人怒声,躬身问安后喘了两口,只语气比往日都重:
“儿子回来路上已经听说了,就不知是云儿的过错,还是那山上来的不知礼数,坏我谢府清名。”
谢老夫人轻搅了搅勺子,“府上两个云儿,没什么从山上来的,你身着朝服,如何能行家宴。
是我人老了,使唤不动底下,吩咐伺候郎君更衣再过来,没一个听事的,赶明儿传出去,说咱们谢府里出圣人了。
我好端端的坐着,要您谢大人朝服加身站着。”
两个小丫鬟连忙跪倒在地,叩首喊“是自个儿办事不周,没能规劝”。
唯曹嫲嫲立在一旁未作言语,她自有身份,不至于卷进母子相争的局面。
到底“孝”字大过天,谢简问安后转往偏殿换了便服,重新坐回桌子前。
满腔火气被这么一压再发不出来,丫鬟添汤夹菜,漠然无声用过一碗米饭后,谢简道:
“儿子吃饱了,请教母亲,今日究竟出了何事。”
谢老夫人讲过事由,另道:“论起来,祸胎出在宋家小子身上。
咱们云儿那个年纪,懂得什么克俭,你那内人最近开口宽,闭口胖,小儿贪多两口吃食,到了天子处也说不得罪过。
云云固然失了礼数,那周肇也太放肆了,他为人师,岂可轻侮她人师。
我看两个丫头处,就这么了了,该骂的我也骂了,该罚的也都罚了。
主家能有什么错处,不都是底下伺候的不好,今日跟着的婆子丫鬟一律扣着例银,让管事好好教教,力保没个下回也就算了。”
至于三个哥儿,书房等着呢,由着你处置,是打是骂,后院妇人哪管得。”
谢老夫人仍慢条斯理搅着勺子,似乎晚上就只得用那碗汤水。
“就算了?”谢简难忍高声,手指门外道:“人宋家追到宫门处要我赔碟子,晋王就差把纸送到今上眼皮子底下了。
我算是听明白了,一切祸根,跟咱们云儿无关,是出在那新来的身上是吧。”
谢老夫人停了勺子,看与谢简道:“什么碟子。”
“就今儿摔的那个,宋颃说只等下值,要来我谢府扣门要,母亲可看看,还能不能了了。”
谢简听出谢老夫人是铁了心要维护两个姐儿,不欲在此多言,起身道:“儿子告安”,说罢转身离了席。
等人出了门,谢老夫人奇道:“宋家这是什么说法。”
她与宋府女眷仅有数面之缘,遥记得宋老大人的正室该还活着才是,人老就成精,六七十岁的老精能由着儿子做出这等举动?
“你找个人走一趟,看是个光景,合着咱们下午把他家小儿送回去还送出毛病来了。”谢老夫人交代道。
曹嫲嫲点头称是,转头去挑物件,不就个碟子么。
书房里谢家三个哥儿从下午一直跪到现在,谢予叫苦不迭道:
“我历来只知道做事出了错要被骂,今儿算是知道了,不做事也是某种错。
我早说今晚是没饭吃的,就该叫五妹妹那什么东西也分我几粒,好歹抗一抗。
祖母最不公平,祸不是咱们惹的,她不愿意罚两个妹妹,也不该叫你我在此倒霉。
退一万步说,你俩是大哥,你俩没能约束小妹,理应在此受罪。
我不该在这,我比她大不了几岁,没有这个责任。”
谢尹心中烦闷,不耐道:“关小妹什么事,是四妹妹吼了先生,我能约束自家小妹,我能约束别人吗?”
谢承身板笔直,微眯着眼睛,“你俩闭嘴吧。”
架子上更漏一声滴一声,谢简大步过来,看桌前跪着一排,心里明镜似得知道缘由不在这三个倒霉鬼身上。
但怒火实在压不住,抬手将桌上笔筒纸张劈头盖脸往下砸。
“怎么做的长兄,怎么行的典范?日日尊师重道,学出畜生行径来。”
“啊..”里间一声惊呼,谢简看去,原崔婉也带着两个云娘子在此相候。
只因谢老夫人特意交代不准苛责,故而领着在里间翻书的翻书,描画的描画。
翻书是崔婉,一个字看不进去还得抱着纤云,哭了整个下午,晚上还时时抽噎。
描画的自然是渟云,却不知如何她还能一笔一划描的气定神闲,总不能是仗着阿家的势。
崔婉牢骚忍了又忍,纵有云儿贪嘴不对,先生说笑两句就过了,若非渟云生事,哪有这么大乱子。
听见屋里动静,猜是谢简归来,崔婉忙起身拉着纤云出来,看见书墨砸了一地。
纤云往日只见父亲板脸,哪见过今日架势,张嘴要哭,谢简操起笔架往崔婉方向也掷了条弧线。
“怎么做的娘亲,怎么教的女儿,平白来个下等野货,就能带坏云儿去。”
他看着准头的,并没对着崔婉面门,笔架子砸在墙上,挂着的狼毫有残墨未洗透,粉白色墙上沾了浓浓一笔。
纤云吓的瞬间失声,哭都忘了,反崔婉掩面道:“如何妾身不是,素日极好的一个,怎知今日....”
渟云站在一旁,双手抱着画卷不知作何想,谢承忙道:
“请父亲不要责怪娘亲,原是儿子身在当时,上没能恭敬师长,下不能约束幼妹,是非过错,都在儿子一人身上。”
谢予叫屈道:“这话好不讲理,我们坐前头,宋家那小子坐最后,臂长莫.....”
“你给我闭嘴!”谢简又扔了一个滴水瓷。
渟云将手中册子捏的死紧,观子里的师傅连高声都不曾有,遑论拿东西砸谁。
分明谢府这半年,也是人人慈和,如何下午阵风一起,全都变了。
她鼓起勇气绕开崔婉站到谢承等人旁,颤声道:“是他先侮我师傅,尊师....”
谢尹暴起一声:“你也给我闭嘴。”
屋内一时落针可闻,谢简看渟云手上哆嗦,目光却未退分毫,两人对视一阵,他自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话落一屁股坐椅子上,仰天吩咐自家几个儿子,“都滚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谢承挣扎起了身,行至崔婉面前躬道:“娘亲也回去歇着吧,日后儿子定会恭敬双亲,礼教弟妹,断不会再出今日之事。”
崔婉拭泪拉过纤云,轻声道:“走吧。”
谢承转与渟云道:“你也先回去吧。”
渟云眼里惊恐未定,诺诺看他一眼,转而抱着怀里册子要去追崔婉,后头谢简忽道:“你等等。”
“父亲。”谢承恐他还要发难,轻道:“请父亲体谅四妹妹长在....”
“你闭嘴,不然这位置给你,你来当父亲吧,何须我体谅她,人家有你祖母庇佑,还有襄城县主亲自送礼往宫门。
我看,我们全家以后要求着人体谅咱啦。”
“你先走吧。”谢承对着渟云轻道,转而将人送出了书房门。
人走远后,谢尹不冷不热道:“祖母才不是庇佑她,祖母只是顾忌自身颜面,人是祖母带进来的,出了祸事,理当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