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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城里买红纸!”杨永革往院外走,“得剪几个喜字贴。”
“喜字是啥?”傻妞跟上来,踩着他的脚印走,“贴那干啥?”
“结婚就得有喜字。”杨永革笑着说,“红的,贴在门上、窗上,喜庆。”
两人踩着雪往镇上走。雪落在巷子里,把屋顶都盖成了白的,路边的树枝上挂着冰棱,像串透明的珠子。傻妞走得快,红棉袄下摆扫过雪堆,溅起的雪粒落在杨永革的棉鞋上,他也不躲,只跟着她的步子走——她的脚印又大又深,踩在雪地里像朵绽开的花。
到了镇上,布庄的掌柜正站在门口扫雪,见他俩来,赶紧往里迎:“傻妞掌柜的!杨大哥!要买布?”
“要做嫁衣!”傻妞往柜台里瞅,货架上摆着匹正红的绸缎,上面绣着缠枝莲,亮得晃眼,“就要那个!”
布庄掌柜赶紧取下来:“这是刚到的贡缎,软和还不掉色,做嫁衣正好。”他又取了匹枣红的棉布,“给杨大哥做件棉袄,配着喜庆。”
杨永革付了银子,又往纸铺走。纸铺的李掌柜正蹲在炉边烤火,见他来买红纸,愣了:“这大冷天的,买红纸干啥?”
“剪喜字。”杨永革把红纸卷起来往怀里揣,“结婚用。”
回到村里时,天已经擦黑了。村里的人都知道了消息,正忙着搭棚子——赵老实带着几个后生在傻妞家院外支起个大草棚,棚下堆着刚借来的桌子板凳;春桃带着几个妇人往棚子上绑松枝,松针上沾着雪,看着倒有几分热闹;傻妞娘在屋里缝被褥,油灯下,红线在粗布上穿梭,缝出朵歪歪扭扭的桃花。
杨永革坐在炕沿上剪喜字。红纸在他手里转着,剪刀“咔嚓”响,没一会儿就剪出个方方正正的“喜”字,笔画间还留着细齿,像朵花。傻妞凑过来看,伸手摸了摸:“这字咋俩‘吉’摞着?”
“这叫喜字。”杨永革又剪了个,“贴在门上,就知道咱家办喜事。”
正剪着,院外传来马蹄声。县里的张员外带着两个随从来了,手里拎着个红木匣子。“杨兄弟!傻妞姑娘!”他掀着棉帘进来,身上的貂皮袄沾着雪,“听说你们要结婚,我来道贺!”
红木匣子里装着对银镯子,还有两匹上好的锦缎。傻妞瞅着银镯子,眼睛亮了,却没伸手接:“太贵重了。”
“不贵重。”张员外笑着说,“我家小孙子天天吃你家的桂花米粉,比以前壮实多了,我还没谢你呢。”他往墙上瞅,见杨永革剪的喜字,愣了愣,“这红纸剪的是啥?倒新鲜。”
“喜字。”杨永革把喜字往门上贴,红纸上的墨字在油灯下亮得很,“结婚贴的,图个吉利。”
张员外摸着胡子笑:“好!好!有新意!”他回头对随从说,“回去也找张红纸,剪几个贴院里!”
没过多久,县里的李掌柜、王记当铺的老板也来了,都带着礼。李掌柜是开胭脂铺的,给傻妞送了盒珍珠粉;王老板送了对铜烛台,擦得亮闪闪的。他们瞅着门上的喜字,都觉得新鲜,围着看了半天。
纸铺的李掌柜也来了,他刚听说杨永革买红纸剪喜字,特地跑来看。见众人围着喜字夸,又听说张员外要学着剪,眼睛突然亮了——他铺子里的红纸总卖不动,要是这喜字能传开,岂不是能赚银子?
“杨兄弟!”他凑到杨永革跟前,搓着手笑,“你这喜字剪得好!能不能教教我?我给你二两银子!”
杨永革还没说话,傻妞先开口了:“四两!教你咋剪,咋贴,咋写!”
李掌柜愣了愣,随即笑了:“成!四两就四两!”他从怀里摸出四锭银子递过来,“你教我,我这就回去练,明天给你家剪十个大的!”
杨永革把银子递给傻妞,笑着说:“先教你剪最简单的。”他拿起剪刀,在红纸上比划,“先把纸对折,再画框……”
傻妞捏着银子,瞅着杨永革教李掌柜剪喜字,突然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咋啥都能挣钱?找着你真好。”
杨永革回头瞅她,她的脸红扑扑的,睫毛上沾着点油灯的光,像落了星子。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等结了婚,教你剪,咱以后靠剪喜字也能赚银子。”
院外传来伙计们的笑谈声,还有妇人哄孩子的声音。灶上的锅里炖着肉,香味飘得满院都是;棚下的灯亮了,暖黄的光透过雪落在地上,映得红喜字更亮了。傻妞往窗外瞅,见雪还在下,却一点不觉得冷——心里像揣了团火,暖得很。
“明天就能穿新嫁衣了。”她小声说,手里的银镯子被攥得发烫。
“嗯。”杨永革往灶里添了把柴,“明天给你梳个新发型,再戴张员外送的银镯子。”
傻妞笑了,往他怀里钻了钻。油灯下,她的红棉袄衬着墙上的喜字,亮得像团火。杨永革抱着她,听着院外的雪声,还有远处驴棚里豆宝的嚼食声,突然觉得——这日子就像刚出锅的豆腐,暖乎乎的,软乎乎的,盼了这么久,总算要到最甜的时候了。
李掌柜还在旁边学剪喜字,剪刀“咔嚓”响,剪坏了三张纸,却越剪越起劲。傻妞娘在缝被褥,线轴转得“嗡嗡”响。雪落在屋顶上,“簌簌”地轻,像怕惊扰了这满院的喜意。
“明儿天一亮,王掌柜就该送肉来了。”傻妞突然说,“他说要给我做红烧肉。”
“嗯。”杨永革点头,“还要给你买糖葫芦。”
“要两串!”
“成,两串。”
油灯的光落在两人脸上,暖得很。窗外的雪还在下,却像是在为明天的喜事铺路——铺条红的,暖的,亮堂堂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