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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应了一声，声音很轻。
老太太把削好的苹果递过来，这次钟离接得很稳，指尖没有再让她觉得凉。
“人活着，总得有点念想，”老太太叹了口气，“不管是记着的，还是忘了的，都是个盼头。”
阳光从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
钟离咬了口苹果，酸甜的。
她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那片渐渐亮起来的天。
老先生的烧退下去时，日头已经爬到了窗棂正中。
钟离正在楼下厨房翻找可用的炊具，搪瓷锅的边缘锈出了豁口，她用军刺刮掉锈迹，接了半锅雨水放在捡来的酒精炉上烧。
“姑娘，我来吧。”老太太扶着楼梯扶手慢慢下来，手里攥着块干净的抹布，“你歇会儿，看你眼睛都没怎么合过。”
钟离抬头时，正撞见老太太的目光。
对方这次没躲开，反而轻轻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起来，像盛着阳光的小沟壑。
“以前在纺织厂上班，天天跟锅碗瓢盆打交道，比你熟。”
她说着接过搪瓷锅，手腕转动间，倒进水的动作稳当得很。
老先生跟在后面，脚步还有些虚浮，但气色好了不少。
他拄着钟离找的拖把杆当拐杖，走到桌边坐下，看着钟离在墙角擦拭装置——那东西被她用软布裹着，只露出半截金属边，阳光下泛着冷光。
“这玩意儿……是部队里的吧？”他忽然开口，声音还有点沙哑。
钟离的动作顿了顿，把软布又裹紧了些：“以前缴获的。”
“好用是好用，就是……太准了。”老先生望着窗外，像是在回忆什么，“我年轻时候见过打靶最准的兵，扣扳机前也得深吸口气。你那天在金库……”
他没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
水开了，老太太把仅剩的半包压缩饼干掰碎了扔进锅里，又从口袋里摸出半块陈皮丢进去。
“将就着吃点吧，能填肚子就行。”她搅着锅里的糊糊，蒸汽腾起来，模糊了她的脸，“以前总嫌食堂的粥太清，现在才知道，能有口热的就不错了。”
钟离坐在桌边，看着老太太用勺子把糊糊分到三个豁口的搪瓷碗里。
陈皮的苦香混着饼干的麦香漫开来，她忽然想起数据库里“家”的词条，配图是冒着热气的餐桌，和眼前这场景有几分重叠。
“姑娘，你叫啥名啊？”老太太把碗推到她面前，热气熏得她眯起了眼。
“钟离。”
“钟离……好名字。”老太太点点头，舀了一勺糊糊吹凉，“我姓周，他姓王，你叫我们周姨王伯就行。”
“周姨，王伯。”
钟离跟着念了一遍，舌尖触到这两个称呼时，有种陌生的涩感，像第一次调试的语音模块。
下午阳光正好，周姨找出针线包，给王伯缝补磨破的袖口。
钟离坐在门槛上擦军刺，金属刃面映出她的脸，也映出周姨飞针走线的手——那双手布满老茧，指关节有些变形，但穿针时，线头总能稳稳地穿过针眼，一次都没偏。
“你这手也挺稳。”周姨忽然说，眼睛还盯着针线，“擦刀的时候，一点都不抖。”
钟离转了转手里的军刺，刃面划过阳光，亮得晃眼：“练多了就稳了。”
“是得练，”周姨把线在指尖绕了个结，“就像我们踩缝纫机，一开始总断线，练到后来，闭着眼都知道针脚该怎么走。但再熟，机器也有卡壳的时候，人也得喘口气不是？”
她的声音很轻，像落在军刺上的阳光，温温的，不灼人。
钟离低头看着刃面里自己的倒影，那双眼睛还是没什么波动，但不知怎么，好像没那么像瞄准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