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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刚爬上屋檐,利奥掀开帐篷帘子,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噬夜,今天继续带着林诺莉亚村的成年男性们训练。盾牌格挡和长矛突刺多练几遍,别让他们偷懒。”
戴着铁面具的噬夜金属关节发出“咔咔”声响,右手握拳重重捶了下胸口,左手比出确认手势,转身就往训练场方向大步走去。
几名正在磨武器的村民对视一眼,赶紧小跑着跟上。
利奥满意点头,转头看向还在收拾行李的拉芙塔莉亚和梅尔蒂:
“走,去露罗洛纳村。拉芙塔莉亚,你说过村口那棵老橡树还在吧?这次正好去看看。”
“是,利大人!”
拉芙塔莉亚利落地捆好包裹,腰间短剑随着动作轻晃,
“不知道村里现在怎么样了……上次去送物资,有几户人家的屋顶还没修好。”
梅尔蒂整理着裙摆站起身:
“听说最近那片区域有零散魔物出没,我们路上也得小心些。”
她话音未落,就听见马车后方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利奥皱眉走到马车旁,掀开遮挡布帘。
菲洛蜷成毛茸茸的一团,尾巴一抽一抽打着节拍。
“菲洛,别睡了。”
他伸手戳了戳那团蓬松羽毛,
“太阳都晒屁股了。”
“唔……主人,再让我睡会儿嘛……”
菲洛把脑袋埋进翅膀里,声音闷闷的,
“昨晚守夜好累的……东边林子里有狼嚎,我一晚上都没合眼!”
利奥抱起双臂:
“不行,今天事儿多着呢。先去露罗洛纳村,下午还得绕路给边境村落送补给。快点起来拉车。”
“不要~”(╯︵╰,)
菲洛突然变回人形,抱着被子滚到角落,鼓着腮帮子抗议,
“主人偏心!昨天明明让噬夜他们睡懒觉……”
“他们是不死士兵,不需要睡觉。”
利奥面无表情盯着耍赖的菲洛,
“再不起来,我就找别的菲洛鸟拉马车了。听说隔壁商队新收了只特别能跑的——”
“等等!”
菲洛“腾”地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瞪着利奥,
“谁、谁说菲洛不起来的!每次都拿别的鸟威胁我……”
她打着哈欠变回菲洛鸟形态,抖了抖翅膀甩掉草屑,不情不愿地套上挽具,
“就会欺负我……下次守夜该换噬夜他们了!”
拉芙塔莉亚轻笑一声,帮梅尔蒂扶着车门:
“菲洛,等会儿到村子给你摘甜浆果好不好?基尔家后院的果子应该熟了。”
“真的?!”
菲洛眼睛一亮,立刻精神起来,
“那我要吃双份!还要蜂蜜蘸着吃!”
梅尔蒂坐到马车上,看着利奥收起地图:
“利奥,露罗洛纳村离魔物巢穴不算远,要不要让噬夜他们留一半人跟着?”
利奥摇摇头:
“村民训练不能断。再说有菲洛在,遇到小股魔物应付得来。”
他瞥了眼还在哼唧的菲洛,
“对吧?”
“知道啦!”
菲洛用力甩了甩尾巴,
“有我在,保证不会让主人和大家受伤!不过回程路上要去溪边抓鱼,我好久没吃烤鱼了!”
几人坐上菲洛拉的马车,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吱呀声。
拉芙塔莉亚望着远处山丘,突然开口:
“利大人,等这次补给送完,我们要不要教村民做陷阱?上次教的简易捕兽夹,村民说挺管用的。”
“可以。”
利奥翻开随身的笔记本,
“列个清单,需要的材料让村长准备。梅尔蒂,你帮忙记录注意事项?”
梅尔蒂连忙掏出羊皮纸:
“没问题!不过……关于陷阱的杀伤力,能不能再讨论下?有些机关可能会误伤到普通人……”
“知道了。”
利奥揉了揉眉心,
“先做演示,危险部分用木桩代替。菲洛,速度加快,中午前必须赶到。”
“好——!”
菲洛拉长声音应着,撒开蹄子跑起来,马车上的铃铛叮当作响,惊起路边几只麻雀。
晨光里,载着四人一鸟的马车渐渐远去,扬起一路细碎的尘土。
马车吱呀一声停在露罗洛纳村村口,利奥掀开粗布帘子,目光扫过老橡树下积着落叶的石凳。
远处几个村民佝偻着背往田垄走,连招呼都没打,背影融进灰蒙蒙的晨雾里。
“你们两个先进村子里看看情况。”
利奥摘下腰间盾牌检查,
“遇到村民问问最近的魔物动向,顺便看看有没有需要修补的房屋。”
梅尔蒂下意识瞥向拉芙塔莉亚——少女攥着裙摆的手在发抖,指缝间露出几道月牙形的红痕。
她轻轻点头:
“明白。我带菲洛去村民家转转,要是发现异常立刻回来。”
“放心吧主人!”
菲洛“嗷呜”一声变回鸟形态,翅膀带起的风卷着碎石子,
“要是有不长眼的敢捣乱,我把他们啄成蜂窝煤!”
驮着梅尔蒂扑棱棱往炊烟升起的方向飞去,尾巴上的羽毛还沾着昨晚露营时的草屑。
等菲洛扑棱棱的翅膀声彻底消失在村落深处,利奥摩挲着盾牌边缘的纹路,压低声音:
“走吧,我陪你去你双亲去世的悬崖那儿。”
拉芙塔莉亚猛地抬头,耳尖上的绒毛都在发颤。
她慌忙眨掉眼眶里打转的泪,喉结动了动才挤出声音:
“谢谢利大人,我……我连他们的忌日都算不准。每次梦里走到村子附近,脚就像被钉住一样……”
咸腥的海风卷着沙砾打在盾牌上,悬崖边两堆歪扭的碎石在荒草里时隐时现。
褪色的布条缠在荆棘上,被风扯得猎猎作响。
拉芙塔莉亚突然踉跄着蹲下身,指尖抚过土堆边缘的青苔,眼泪砸在龟裂的泥土上:
“利大人,这就是我小时候给父母堆的坟……那时候我不敢生火,怕被奴隶贩子发现,只能摸着黑……用指甲抠石头……”
她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利奥盯着土堆上半埋的贝壳,金属盾牌在掌心攥出声响。
他想起初见时少女颈间渗血的项圈,还有她躲在马车角落,听见金属碰撞声就浑身发抖的模样。
“用碎石垒墓,再砍些木板做碑。”
他冲身后的不死士兵比了个手势,
“尺寸做大点,碑顶刻朵花。”
当金属剑刃削木桩的“咔咔”声响起,拉芙塔莉亚慌忙抹脸:
“利大人,其实不必这么……”
“在我的故乡讲究入土为安。”
利奥弯腰用枯枝在沙地上画墓碑样式,盾牌边缘的勇者纹章在阳光下投下阴影,
“你说过想让父母‘住得像贵族’,记得吗?”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上次路过陵园,你盯着大理石雕像看了很久。”
拉芙塔莉亚的手指突然停在半空。
记忆翻涌——那是离开奴隶市场的第三日,她望着精美的墓碑雕像,以为小声嘟囔的“真漂亮”会被嘲笑。
此刻看着利奥认真描绘的碑顶花纹,喉咙里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
等平整的石板墓碑立起来,利奥从盾牌夹层掏出用油纸包着的野雏菊:
“拿着。你说过母亲喜欢清晨带露水的白花。”
他没说这些花是今早特意绕路去山谷采的,花瓣上还沾着草叶的汁液。
拉芙塔莉亚跪在坟前,将雏菊插进石碑缝隙:
“爸爸妈妈,你们知道吗?我现在能举起剑了,还能读书写字……利大人说,我能保护别人了。”
她的声音突然发颤,
“所以,请不要再出现在我梦里了……”
利奥把自制的草编花圈摆在坟头,盾牌抵住胸口:
“爱未远走,思念长留。”
“二位放心,我会替你们照顾好拉芙塔莉亚。她现在……”
他的声音被海风扯碎,
“比大多数骑士都要坚韧。”
“利大人,谢谢你。”
拉芙塔莉亚攥着裙摆的手指微微发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哽咽着开口时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风卷起她耳后的碎发,露出脖颈处淡粉色的疤痕——那是奴隶项圈留下的印记。
利奥的盾牌边缘硌着掌心,留下几道红痕。
他别过脸盯着远处翻涌的云海,那里正有乌云在聚集,压低声音说:
“不用谢,本来就是该做的事。”
停顿了两秒,他喉结动了动又补上一句,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啊。”
这句话说得极快,快得像是怕被海风抢走似的,尾音还带着点不自然的沙哑。
盾牌上的勇者纹章被阳光照得发烫,烫得他想把目光移开。
拉芙塔莉亚浑身猛地一震,眼泪不受控制地砸下来。
落在坟前新铺的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你……你哭什么?”
利奥突然有些手足无措,金属护手蹭过盾牌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看见少女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折射着晨光,连耳尖的绒毛都在轻轻颤动。
她抬起头,声音碎成一片片:
“您知道吗?这句话爸爸生前也说过……浪潮来的那晚,他把老人和孩子推进地窖,自己堵在门口说‘我们是一家人,谁都不能丢下谁’……”
说到最后几个字,呜咽声混着海风灌进利奥的耳朵,
“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
她的手指死死揪住利奥的披风,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咔嗒”一声,利奥的盾牌重重磕在岩石上,金属碰撞的声响惊飞了崖边几只海鸟。
他深吸一口气,咸涩的海风灌进喉咙,带着腥气的潮雾糊在脸上。
那些被刻意封存的记忆突然翻涌——
某个深夜拉芙塔莉亚蜷缩在篝火旁,听到雷声就浑身发抖的模样;
第一次教她握剑时,她被剑柄磨出血也不敢喊疼的倔强。
“想哭就哭出来吧。”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盯着海浪拍打礁石溅起的白色泡沫,
“我把旁人都支开了,所以你不用……”
他没说出口的“不用再强撑”卡在喉咙里。
盾牌内侧还残留着上次战斗的血迹,此刻却显得格外刺目。
话还没说完,拉芙塔莉亚已经扑进他怀里。
泪水顺着铠甲缝隙渗进去,沾湿了贴身的布料。
背后传来不死士兵们整齐的转身声,金属关节“咔咔”的响动像是某种无声的仪式。
那些戴着铁面具的身影默契地背对悬崖,仿佛在守护这份迟来的脆弱。其中一个士兵弯腰捡起被风吹散的雏菊,小心翼翼地插进石碑缝隙。
“当时我好害怕……”
拉芙塔莉亚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
“以为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后来被卖掉,每天晚上都盼着有人来救我……”
她的肩膀剧烈颤抖,利奥感觉到铠甲下的布料渐渐湿润。
利奥僵硬的手臂终于慢慢环住颤抖的肩膀,一下又一下轻拍,像是在安抚曾经那个躲在马车角落的小奴隶,又像是在抚平自己记忆里某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让你怕。”
他望着翻涌的海浪,想起第一次带她离开奴隶市场时,她连拿剑的手都在抖,如今却能独自击退魔物群。
“下次再遇到危险……”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
“我会挡在你前面。”
悬崖下,海浪的轰鸣一阵接着一阵,混着断断续续的抽噎,被海风卷着飘向更远的海面。
不死士兵们依然保持着背对的姿势,其中另一个士兵默默将掉落的野花重新摆在墓碑前。
金属手指捏着花茎的动作意外轻柔,仿佛生怕碰碎这份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脆弱。
与此同时。
梅尔蒂踩着碎石路,裙摆被海风掀起又落下。
菲洛变回人形,蹦蹦跳跳地扒着半塌的木窗往屋里瞧,嘴里嘟囔着:
“这里感觉好破呀,屋顶都能看见天了!”
她戳了戳墙角发霉的草垛,惊起一群灰扑扑的麻雀,吓得她往后一跳,差点撞上身后的梅尔蒂。
梅尔蒂皱着眉踢开脚边的断桨,打量着搁浅在岸边的废弃渔船。
船身被啃出几个大洞,渔网缠在断裂的桅杆上,在风里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她蹲下身捡起块破碎的陶片,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忍不住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