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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密的雪幕笼罩帝都城已有两日，终于被午后透出的一抹稀薄阳光撕开。天地间积压的苍白仿佛微微松动，透出一点久违的亮色。
水木大学男生宿舍里，暖气烘得人昏昏欲睡。郭大勇和包小刚歪在床上看书，卢小华则坐在桌前，咬着笔，对着作业本，眉头紧锁。窗台上积着厚厚的雪，压弯了楼外光秃秃的槐树枝。室内暖气充足，玻璃窗上凝结着一层朦胧的水汽。
靠窗的床铺上，曾子轩无声无息地睁开眼。他盘膝而坐的姿态纹丝不动，如同古庙里一尊被时光遗忘的泥塑。随着悠长而深沉的吐纳，一丝丝肉眼难辨的淡白色气息，如受无形牵引，悄然没入他鼻端。窗外铅灰色天空映衬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那双眼眸开阖之际，掠过一瞬远非此间少年该有的深邃与澄澈。
他目光扫过窗外，天地间那一片浩瀚无垠的白，仿佛在他眼底无声地燃烧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在他胸中鼓荡，如此纯粹的雪色，如此寥廓的天地，唯有登临高处，方能尽收眼底。
念头一起，另一个身影也自然而然地浮现心头——吴嘉卉。那个来自温暖南方的女孩，她的世界里，可曾有过这样铺天盖地的、带着北国粗粝气息的雪？
曾子轩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他无声地翻身下床，动作轻捷得如同掠过水面的飞鸟，没有惊动宿舍里其他三位室友分毫。郭大勇和包小刚的鼾声依旧此起彼伏，卢小华全神贯注在代码迷宫之中，浑然不觉身边这位“老三”的动静。
楼道里空寂无人，寒气似乎能钻透厚重的墙壁。曾子轩并未套上臃肿的羽绒服，只穿着一件看起来单薄的深色运动外套。他脚步轻点地面，身影便如一道模糊的灰色烟痕，瞬间滑下楼梯。宿舍管理员在传达室打着盹，电视机里咿咿呀呀地唱着京戏，全然未曾察觉有人如风般掠过门口。
街道上行人寥寥，积雪被来往车辆压成了脏污的冰泥。曾子轩微微吸了口气，寒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冰雪特有的凛冽与洁净。下一刻，他身形骤然加速，仿佛融入了呼啸的北风。两侧裹着银装的行道树和积雪覆盖的屋顶急速向后退去，成为模糊的掠影。凛冽的风刀刮在脸上，却无法侵入他周身一寸之地，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严寒与尘嚣尽数隔绝在外。
仅仅片刻，帝都大学女生宿舍楼那熟悉的轮廓便出现在视野中。楼前空地上，几个裹得像球一样的女生正嘻嘻哈哈地堆着雪人。曾子轩在楼侧僻静的角落停下，气息平稳如初。他凝神，一缕细微却无比清晰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触角，轻易穿透了冰冷的砖墙和嘈杂的人声，精准地递向了某个房间。
“卉儿，下来。看雪去。” 那声音直接在吴嘉卉的脑海中响起，温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邀请。
楼上某个窗口很快探出一个脑袋，毛茸茸的帽子下，是吴嘉卉那张写满惊喜和不可思议的脸庞。她看到楼下角落里的曾子轩，用力挥了挥手，随即缩了回去。
没过多久，一个裹在厚厚白色羽绒服里的身影便小跑着冲出了楼门，像一颗滚动的雪球，直扑曾子轩而来。她跑得太急，脚下厚厚的积雪一滑，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向前扑倒。
惊呼声尚未出口，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已经稳稳托住了她的手臂。吴嘉卉惊魂未定地抬头，正撞进曾子轩带着一丝无奈笑意的眼睛里。
“急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冬日里难得的暖意。
“我怕你等久了嘛！”吴嘉卉站稳，脸颊因为奔跑和刚才的惊吓泛着红晕，呼出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团团白雾。她好奇地打量着曾子轩身上那件单薄的运动外套，“你就穿这个？不冷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把自己羽绒服的帽子又往下拉了拉。
“还好。”曾子轩笑了笑，没有多解释，目光落在她冻得微红的鼻尖上，“走，带你去个好地方看雪。看你冷的！不知道运功去寒吗？你这小傻瓜！你的功夫白炼了！”
吴嘉卉吐了吐舌头。默运《冰月蝶舞》心法，霎时间就觉得没有那么冷了。
曾子轩没有选择那惊世骇俗的御空而行，而是抬手招来一辆出租车。车厢内暖意融融，隔绝了外面的严寒。吴嘉卉坐在曾子轩旁边，兴奋地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雪景。树枝上厚厚的积雪压弯了枝条，屋顶覆盖着纯净的白色毯子，整个世界仿佛被施了魔法，变得安静而圣洁。
“哇！太厚了！比我们那儿下的……那都不能叫雪，顶多算冰渣！”吴嘉卉指着路边一个快被积雪埋掉只剩半截的邮筒，眼睛亮晶晶的，像个第一次见到糖果的孩子，“你看那个！像不像个大蘑菇？”
曾子轩侧头看着她雀跃的侧脸，那纯粹的喜悦似乎也感染了他，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嗯，是挺像。”
车子一路向北，驶离喧嚣的市区，驶向莽莽苍苍的燕山山脉。积雪越来越厚，道路两旁的景色愈发显得原始而苍凉。当出租车最终停在八达岭长城的停车场时，空旷的停车场上只有寥寥几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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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扑面而来。吴嘉卉一下车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把脸往厚厚的毛线围巾里又缩了缩，只露出一双被雪光映得格外明亮的眼睛。
“好……好冷！”她又忘了运行心法，冻得牙齿都有点打颤，但望着眼前那依着陡峭山脊蜿蜒而上、在漫天雪色中更显苍莽雄浑的巨龙，巨大的震撼瞬间压倒了寒冷，“天啊……这就是长城？雪里的长城……太……太……”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只是张着嘴，仰望着那银装素裹、直入云端的巨大身影，仿佛凝固在时间里的古老神灵。
见吴嘉卉还没有适应修真者的身份，不会随时应用心法。曾子轩也没有言语，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不起眼的银色金属手环，自然地拉起吴嘉卉的手腕，在她疑惑的目光中，轻轻扣了上去。一股温和的热流瞬间透过皮肤传递开来，驱散了刺骨的寒意，让她冰冷的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
“咦？”吴嘉卉惊讶地摸了摸手腕上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手环，又看看曾子轩，满眼都是惊奇，“这……”
“小玩意儿，恒温的。”曾子轩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率先迈步踏上了被厚厚积雪覆盖的石阶，“走吧，上面风景更好。”
通往关城顶端的石阶几乎被新雪完全覆盖，只留下前人踩踏出的几行深浅不一的脚印。吴嘉卉小心翼翼地跟在曾子轩身后，踩着他留下的足迹。越往上走，风势越大，卷起地上的积雪，形成一片片迷蒙的雪雾。远处的山峦层叠起伏，尽数披上素缟，在灰白的天幕下勾勒出雄浑而寂寥的轮廓。脚下的长城，巨大的条石和青砖被厚厚的积雪包裹，如同一条沉睡的银龙，在崇山峻岭间无声地延伸向天际。
“太……太壮观了！”吴嘉卉终于登上了最高的敌楼，扶着冰冷结冰的垛口，大口喘息着，呼出的白气迅速消散在风中。她极目远眺，天地间只剩下苍茫的白与灰，一种浩大无边的寂寥感油然而生，却又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江山……真的像画一样！”她喃喃自语，声音被风吹散。
就在这时，她忽然蹲下身，带着厚厚的毛线手套，有些笨拙地捧起一大捧城墙垛口上纯净无瑕的新雪。雪花晶莹剔透，在她掌心散发着细微的寒气。她像个得到新奇玩具的孩子，忍不住咯咯笑起来，试图把手里的雪团成一个球。
“你看！像不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