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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空旷安静,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低鸣。曾子轩靠在冰冷的、刷着绿色墙裙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广播的余音还在耳边回荡。院长办公室?为什么?是那张软盘?还是苏凌云的怀疑已经上报?不,时间对不上……难道是……他猛地想起书包最内层夹袋里那份薄薄的、写满超越时代算法的演算手稿。几天前,他确实“不小心”将它遗落在图书馆一个僻静角落的书架上,旁边放着的,正好是一本最新一期《龙国科学院院刊》……
手心那张未来软盘的棱角,硌得他生疼。
院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厚重的深红色木门透出一丝缝隙。曾子轩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剧烈的心跳和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紧张。他抬手,指关节在光滑的门板上轻轻叩击了三下。
“笃、笃、笃。”
声音在空旷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请进。”门内传来一个温和却透着威严的熟悉声音,是李院长。
曾子轩推开门。
预想中李院长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场景并未出现。办公室的会客区,那张铺着米白色提花桌布的茶几旁,坐着两个人。李院长坐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恭敬、激动和深深困惑的复杂表情。
而主位上,坐着一位老者。
他穿着样式极其朴素、洗得有些发白的灰色中山装,袖口磨得微微起毛。头发是纯粹的银白,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露出宽阔而布满深刻皱纹的额头。鼻梁上架着一副沉甸甸的、镜片厚厚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却完全没有老年人的浑浊,反而锐利得像鹰隼,此刻正透过厚厚的镜片,聚焦在刚进门的曾子轩身上。那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的洞察力。
老人布满老年斑、骨节粗大的手中,正拿着几页边缘卷曲、写满蓝色钢笔字的演算纸。
曾子轩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正是他几天前“遗失”在图书馆的那份手稿!最上面一页的边缘,还留着他自己画的一个小小的、代表并行线程交错的抽象符号。
“曾子轩同学?”李院长站起身,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温和,试图缓解年轻人的紧张,但眼神里的震动却掩饰不住,“快进来。这位是龙国科学院计算技术研究所的沈青山院士。”
沈青山院士微微颔首,目光依旧牢牢锁在曾子轩脸上,仿佛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研究一道前所未见的复杂公式。他没有寒暄,没有客套,直接扬了扬手中那几页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演算纸,开门见山,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这份手稿,是你写的?”
每一个字都像鼓槌敲在曾子轩紧绷的心弦上。他喉咙发干,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
沈院士的目光更加锐利了几分,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一段核心推导和那个曾子轩刻意引入、用来“证明”自己思路“稚嫩”的、其实逻辑上存在一个微妙跳跃的公式。
“这个思路……”沈院士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精确的表达,厚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纯粹的、不掺杂质的震撼与求知欲,“…将大规模计算任务分割成独立子块,通过非共享内存的消息队列进行协调处理,以解决冯氏瓶颈……还有这个分布式错误恢复机制的设计……”他抬起头,目光如炬,穿透镜片直射曾子轩,“年轻人,告诉我,你是如何想到这些的?”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学者面对重大发现的急切:
“这其中的核心思想,其前瞻性和系统性……至少超越了当前时代二十年!告诉我,你的灵感从何而来?是阅读了哪些前沿文献?还是……你自己推导出来的?”沈院士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和一种近乎灼热的期盼。
曾子轩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甚至有些发黑。超越二十年?这已经是他极力压制、层层包裹后的结果了!他设想过被发现异常,设想过被质疑,却从未想过,仅仅是这份被他自认为“阉割”得面目全非的手稿,竟能在这个时代的顶尖学者眼中,激起如此滔天巨浪!他精心准备的、关于“课外兴趣”、“自己瞎琢磨”、“可能参考了一些国外期刊模糊报道”的托词,在沈院士那穿透灵魂的审视和“超越二十年”的论断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像一层薄纸,瞬间被戳得千疮百孔。
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衬衫后背,紧贴着皮肤,冰凉一片。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着一团滚烫的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办公室明亮的灯光晃得他有些眩晕,沈院士那求知若渴的、仿佛能点燃空气的目光,和李院长在一旁同样震惊而期待的表情,形成巨大的压力,几乎要将他压垮。
与此同时,在机房楼层的另一端。
门牌上挂着“设备管理科监控室”的房间内,光线昏暗。只有几台嵌在墙上的CRT监控屏幕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像一只只冰冷的电子眼,默默记录着机房的日常。屏幕画面是静止的,显示着不同角度的机房空景,学生们早已下课离开。
一位头发花白、穿着深蓝色工装夹克的老教授——正是下午曾旁听他们课、默默观察了曾子轩操作全过程的计算机系元老秦教授——独自坐在监控台前。他脸上惯常的温和与淡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到极点的专注。他布满皱纹的手指,异常稳定而精准地操作着连接着监控主机的键盘和轨迹球。
屏幕上,正在以极慢的速度,一帧一帧地回放下午某个时间点、某个特定摄像头捕捉到的画面:画面对准了张涛和曾子轩所在的那片区域。画面里,张涛正绝望地对着蓝屏的电脑,曾子轩默默插入那张奇特的软盘……
秦教授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上曾子轩的手。那双手在键盘上的动作快得只剩下一片模糊的虚影,完全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他的呼吸变得异常轻缓,仿佛怕惊扰了屏幕里的影像。
突然,他的手指猛地按下了暂停键!
画面定格在深蓝屏幕被字符瀑布冲刷的某一帧。密密麻麻的白色字符如同狂乱的暴风雪。
秦教授的身体前倾,鼻尖几乎要碰到冰冷的屏幕。他布满老年斑的手微微颤抖着,操控轨迹球,将画面中心区域一点点、一点点地放大,再放大……像素变得粗糙,字符边缘开始模糊锯齿,但依旧顽强地显示着。
屏幕的最底部边缘,在疯狂滚动的字符流缝隙里,在画面因放大而极度模糊的噪点之中,极其短暂地闪现过一行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非调试信息输出的、孤立的指令字符。那行字符如同幽灵,一闪即逝,在正常的监控画面速度下,人类肉眼根本不可能察觉。
只有在这种极致的慢放和放大下,它才勉强显露出狰狞的一角:
**>>> EXECUTE: time_travel_debugger --auto --silent**
秦教授的瞳孔,在昏暗的监控室里,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他像是被一道无声的霹雳击中,整个人僵在椅子上,只有握着轨迹球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地、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监控屏幕幽幽的绿光,映着他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布满惊骇的脸,和他镜片上凝固的、那行来自不可知时空的微小字符倒影。冰冷的字符在模糊的绿光中,仿佛带着一丝嘲弄的意味。整个监控室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机器运行的低沉嗡鸣,如同深海暗流。
秦教授摸了摸自己长着稀薄银发的头脑,意味深长的自言自语道:“看起来这个小家伙还有大秘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