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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小华则紧紧挨着郭大勇,小跑着,仰起脸看曾子轩,满眼都是真切的担忧和后怕:“三哥,你…你真没事了?刚才在太阳底下,我…我头昏得厉害,感觉…感觉像要死了,喘不上气…” 他声音发颤,那黔南山里带来的口音在恐惧中显得更加浓重,“多亏你…多亏你…”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激。曾子轩明白,卢小华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山里的孩子,对某些气息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
树荫的凉意温柔地覆盖下来,郭大勇终于小心翼翼地将曾子轩放在一张冰凉的石凳上。脱离了那滚烫的怀抱,曾子轩顺势靠住粗糙的树干,长长地、带着表演性质地舒了口气。包小刚已经手脚麻利地拧开了曾子轩军用水壶的盖子,递到他嘴边:“快,喝口水压压!”
曾子轩接过水壶,小口啜饮着温热的盐水,眼角的余光瞥见操场方向。只见教官正俯身,对着脸色明显不对劲、摇摇欲坠的一个女生说着什么,随后挥挥手,示意另一个同学扶她也离开队列,朝树荫这边走来。曾子轩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这才无声地落了地。这下子,大家安全了。
夜幕低垂,白天的酷热终于收敛了爪牙。307寝室里弥漫着花露水和红花油混杂的、属于新生军训的独特气味。四张架子床分列两侧,包小刚趴在床上,龇牙咧嘴地哼哼:“哎哟喂…我这老腰…还有这肩膀…明天还能抬得起胳膊吗?要命了…”
卢小华坐在下铺的小马扎上,正小心翼翼地用药棉蘸着红药水,涂抹自己解放鞋磨出的水泡,动作有些笨拙却认真。他闻言抬起头,小声说:“二哥,我们寨子里老人讲,头几天最恼火,熬过去…熬过去就好了。”昏黄的灯光落在他年轻而略显稚气的脸上,那点山野里带来的怯懦被一种朴素的坚韧冲淡了些许。
“熬?”包小刚哀嚎一声,翻了个身,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再熬几天,我包小刚就要变成‘包熟透’了!”
郭大勇刚冲完凉回来,只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工字背心,露出健硕的臂膀。他一边用毛巾用力擦着湿漉漉的寸头,一边声如洪钟地笑骂:“瞧你那点出息!俺们东北冬天下河凿冰窟窿捞鱼,那滋味儿,不比这带劲?”他走到曾子轩床边,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关切拍了拍曾子轩的肩头,“老三,你真没事了?白天可把俺们吓够呛!你这身子骨,看着没老四单薄,咋比他还先撂倒?”
曾子轩盘腿坐在自己靠窗的上铺,窗外的月光恰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朦胧的银边。他微微一笑,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清浅:“没事了老大,可能就是…有点水土不服,加上天太热,一时没扛住。”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对了老四,你白天说的那个‘老洞神’的故事,后来怎么样了?”
卢小华的眼睛在灯下亮了一下,仿佛被点燃的炭火,那点对家乡山野传说的敬畏和亲近感瞬间冲淡了脚上水泡的疼痛:“哦,那个啊!我们寨子后面,老林子深处,真有个洞,深不见底,洞口长满了血红的藤子,邪门得很!”他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讲述古老秘密的神秘,“老辈人都说,那洞里住着洞神,轻易不能靠近,惊扰了要降祸的!以前寨子里有人不信邪,非要去探,结果…”他打了个寒噤,没再说下去,只是用力摇了摇头。
“真的假的?听着怪瘆人的!”包小刚也忘了哼哼,支起半个身子,脸上混合着好奇与一丝畏惧。
郭大勇则嗤之以鼻:“封建迷信!肯定是地形复杂点,人进去了容易迷路出事,瞎传的!”他大手一挥,带着一种北方大汉特有的、对神秘事物的不以为意。
寝室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断续的虫鸣。包小刚和卢小华在疲惫中渐渐沉入梦乡,发出轻微的鼾声。郭大勇在对面下铺翻了个身,床板响了两声,也归于平静。
曾子轩无声地舒了口气,确认室友们都已熟睡。他悄然调整姿势,五心向天,双目微阖,意念沉入丹田。白日里为维持伪装而刻意压抑的真气,此刻如同解冻的春江,汩汩然活泼起来,开始在奇经八脉中缓缓流淌,遵循着玄奥的轨迹周天运转。窗外清冷的月光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丝丝缕缕地透过玻璃窗,无声无息地汇聚到他周身,形成一层肉眼难辨的、极其稀薄的银色光晕,如同最轻柔的纱幔,将他笼罩其中。经脉里那点因白日压制而生的细微滞涩,在月华温润的浸润下,如同被暖流冲刷的冰凌,悄然溶解、消散。丹田气海深处,那枚由纯粹灵力凝聚的、介于虚实之间的“道基”,在月华的滋养下,也似乎更凝实了一分,缓缓旋转着,吞吐着精纯的天地之气。
就在他心神沉浸,渐入佳境之时——
“喵呜——!”
一声凄厉尖锐的猫叫,如同生锈的铁片刮过玻璃,毫无征兆地撕裂了窗外的寂静,也猛地刺入曾子轩高度凝聚的心神之中!
他浑身骤然一僵,体内运转如意的真气瞬间岔了道!一股逆流猛地冲撞心脉!
“唔!”曾子轩闷哼一声,强行将冲到喉头的腥甜气压了下去,胸口一阵翻江倒海般的烦恶。他猛地睁开眼,眼神锐利如电,瞬间投向窗外。
宿舍楼旁那棵高大的老银杏树下,浓重的阴影里,一双幽绿发亮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所在的窗口!那绿光冰冷、诡异,带着绝非寻常野猫的审视与…某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仅仅一瞬的对视,一股寒意竟从曾子轩的尾椎骨窜起,直冲天灵盖!
下一秒,树影一晃,那两点瘆人的绿光倏地隐没在黑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那声尖锐凄厉的猫叫余音,似乎还在闷热的夜气里若有若无地回荡。
曾子轩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胸口,缓缓吁出一口浊气。他凝望着窗外那片沉沉的黑暗,眉头紧锁,白日里苏凌云那道带着探究的目光,与此刻这双冰冷诡异的猫瞳,在他脑海中奇异地重叠起来。
月光无言,静静流淌,将他蹙眉沉思的侧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他无奈地低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连猫都欺负?这筑基,修得可真够憋屈。”
曾子轩意识到,今后一定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修炼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