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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国王都的春天,风还带着北地的凛冽,卷着草屑和尘土。
巨大的黑色狼站在城墙的最高处,俯瞰着远处,威风凛凛,直到看到熟悉的身影,开始呜呜呜叫。
好个人!居然离开这么久!
它都快把整座山打下来了!
再不回来,它就和那只胖虎决斗,占山为王了!
一辆风尘仆仆、装饰着大卫皇室徽记的华丽马车,在数十名精悍护卫的簇拥下,碾过王都外最后一段黄土地,缓缓停在离国王宫那由整块黑色巨石垒成的巍峨宫门前。
车门打开,一身月白锦袍、面容俊美却难掩长途跋涉疲惫的余景瀚走了下来。
黑狼欣喜地猛扑过去,没想到它一心照明月,明月却照那个……
小白脸去了!
一头体型异常庞大、毛色如墨缎般油亮的巨狼呲着牙对着余景瀚!
那狼的肩高几乎及腰,幽绿的狼眸冰冷地扫视着宫门前的人群,散发着令人胆寒的野性与压迫感。
“小黑!”
一瞬间,黑狼尾巴摇了起来,绕着南晏阳转圈。
“老大!你回来啦!”
陈德兴冲冲地迎上去,模样和黑狼有的一拼。
南晏阳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高兴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拍了拍小黑。
回头看余景瀚如此虚弱,皱了皱眉,“我来吧。”
她丢下三个字,弯腰将余景瀚抱了起来,大步往回走。
小黑虽然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脚边,但是幽绿的狼眼警惕地盯着余景瀚等人。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獠牙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郑公公吓得脸色发白,差点惊呼出声。胥一胥二瞬间绷紧了身体,手按上了武器,时时刻刻警惕着。
陈德见状,又看见了王和王后没有丝毫意外。张大了嘴巴,突然冲着耶宝和耶律喊:
“老大这是绑回来压寨夫人了?哦,不不不,是压寨夫君……”
“陈德,闭嘴!我们离国不是山寨!”
听到耶律的话,陈德立马没声音了,不过眼睛还在和耶宝沟通!
余景瀚的身体也瞬间僵硬,心脏因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而狂跳,看着南晏阳的侧脸,慢慢放松身体。
南晏阳听到黑狼的低吼,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着大卫来的那些人:
“我的狼,认生人,记得,离远点。”
余景瀚看着那双带着挑衅的明亮眼眸,又低头看着这头散发着致命气息的巨兽,一种强烈的、想要征服的冲动涌入……
那边陈德从耶宝那里知道老大怀里抱的人是大卫太子,激动的大呼:
“老大威武?去了趟大卫,居然把大卫太子打回来当战利品!”
大卫来的人瞬间僵住,而耶律简单干脆,直接将嘴捂住,让耶宝扛走。
离国的日子,如同草原上奔腾的烈马,充满了野性的自由与酣畅淋漓的痛快。
余景瀚很快发现,这里的规矩远没有大卫宫廷那般繁复森严。
南玉澈,这位离国的王,身材高大,面容粗犷,笑起来声如洪钟,完全没有君王的架子,最爱拉着余景瀚喝酒,吹嘘自己年轻时的“丰功伟绩”。
而王后宗奕琳,则是一位气质雍容、眉眼却异常锐利的女子,她将离国的内政打理得井井有条,对余景瀚的态度温和中带着审视。
南晏阳的生活更是简单直接。每日天不亮,就能在宫墙外的巨大演武场上找到她的身影。
她要么是策马狂奔,手中长枪如龙,带起漫天尘沙;要么是独自演练刀法,刀光凛冽,撕裂空气发出呜呜的破风声;更多的时候,则是和耶宝对练。
耶宝力大无穷,挥舞着沉重的熟铜棍,每一击都势大力沉,砸在地上就是一个深坑,带起呼啸的风声。
两人你来我往,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耶律总是抱臂站在场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如同最忠诚的哨兵。小黑则懒洋洋地趴在稍远的草坡上晒太阳,偶尔抬起眼皮瞥一眼场中激烈的打斗,又兴趣缺缺地垂下脑袋。
余景瀚最初只是远远地看着,因为他得被迫养伤。
“殿下,您也去试试?”
耶律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手里拿着两把训练用的木刀。
余景瀚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他接过了木刀,不过他还记得,在南晏阳眼中,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子。
所以他站在演武场上,笨拙地模仿着南晏阳的动作挥刀时,耶宝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
南晏阳也停下了动作,抱着枪,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丝看戏的弧度。
“手腕下沉!力从地起!腰马合一!你是娘们儿吗?软绵绵的!”
耶宝的吼声如同惊雷,毫不留情地砸过来,手中的木棍带着风声扫向余景瀚的下盘。
余景瀚条件反射地想反击,可是硬生生克制住本能,狼狈地格挡,巨大的力量震得他虎口发麻,连连后退,差点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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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晏阳将人抱住,声音在耳边响起:
“下盘不稳,虚浮无力。”
南晏阳一针见血的点评。
余景瀚稳住身形,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喘着粗气,看向南晏阳,眼神却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满足:“请皇太女殿下指教。”
南晏阳挑了挑眉,没说话,只是走到兵器架旁,取了一把更重的训练长枪,随意地在手中掂了掂,然后对着耶宝扬了扬下巴:
“耶宝,攻他中路,用七分力。”
耶宝嘿嘿一笑,铜棍一摆,带着呼啸的风声就砸了过来,速度不快,但势大力沉,封死了余景瀚左右闪避的空间!
余景瀚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想后退格挡。
南晏阳的声音却如同炸雷般在他耳边响起:
“退?退就是死!迎上去!侧身,进左步,刀锋斜向上撩他手腕!”
几乎是本能的,余景瀚放弃了格挡和后退,身体猛地向左前方斜跨一步,同时手中的木刀由下而上,斜斜地撩向耶宝持棍的手腕!
这一下变化极快,角度刁钻!耶宝显然没料到这个“弱鸡”太子敢不退反进,还直攻自己持棍的手,招式用老,想要变招已经来不及!
“啪!”一声脆响。
木刀精准地撩在耶宝的手腕麻筋上!虽然力量不足以造成伤害,但那股酸麻感让耶宝闷哼一声,手中的木棍差点脱手!攻势瞬间瓦解!
南晏阳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她走上前,没有看耶宝,而是看着余景瀚:
“反应不错。记住了,草原上的狼,遇到扑来的熊,不会后退,只会寻找最脆弱的咽喉,一击毙命。有潜力,以后我教你。”
得偿所愿,余景瀚重重地点头:
“谢皇太女殿下指点!”
而一直阻止余景瀚和南晏阳接触的小黑,一直下意识敌视余景瀚。
它最讨厌狐狸!
余景瀚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主动找上门。小黑不耐烦地扑上来,将他按倒在地,腥热的狼息喷在脸上。
余景瀚没有挣扎,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与它对峙,手里紧紧攥着肉干。
僵持了许久,小黑才低吼一声,松开了爪子,叼走了肉干。
渐渐地,小黑依旧不会亲近余景瀚,至少不再主动攻击,有时余景瀚接触南晏阳,甚至会懒洋洋地趴在他们附近晒太阳。
郑公公看着自家太子殿下每日汗流浃背、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地回来,心疼得直掉眼泪,一边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一边絮叨:
“殿下啊,您何苦受这份罪!您是千金之躯……何必伪装受这个苦呢!”
胥一胥二则沉默地守在门外,互相看了一眼,暗道,娶媳妇真不容易,娶离国皇太女……
纯纯他家殿下胆子大,身体抗揍啊!
离国的日子并非只有演武场的汗水与篝火旁的烤肉。
离国周边那些如同鬣狗般的小国,像如羌戎、娄烦、乌桓等,因为离国和大卫友好,又收留了大卫太子,认为有机可乘,开始蠢蠢欲动,不断暗杀余景瀚,还趁机袭扰边境,劫掠商队,甚至袭击哨卡。
“报——!王上!羌戎、娄烦联军五千,越过秃鹫岭,正在洗劫北麓草场的牧民!”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冲进议事殿,声音嘶哑地禀报。
“什么?!”
南玉澈拍案而起,怒发冲冠,
“这帮喂不熟的狼崽子!真当我离国刀锋不利了?!不想太惹眼,但是给他们自信了!”
宗奕琳眉头紧锁,迅速看向舆图:
“秃鹫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他们选这里动手,是想试探我们的反应。”
南晏阳抱着胳膊,站在舆图前,眼神冰冷如刀锋,手指点着秃鹫岭的位置:
“试探?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她转头习惯性看向耶律,这几个小部落,耶律最熟悉:
“耶律,你怎么看?”
耶律眼中精光闪烁,很早就想动它们了,不过南玉澈不是穷兵黩武的个性。
“羌戎娄烦联军看似势大,实则各怀鬼胎。羌戎贪婪,娄烦狡诈。若我们能示敌以弱,诱其深入,再断其归路,使其首尾不能相顾,必可一战溃之!只是这诱敌之人,需胆大心细,且能让他们深信不疑……”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坐在一旁、一直沉默倾听的余景瀚。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余景瀚身上。
余景瀚迎着众人的视线,神色平静。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走到舆图前,仔细看了看秃鹫岭的地形,又想了想耶律的话,缓缓开口:
“耶律此计甚妙。诱敌深入,需一‘饵’。此饵,需分量足够,足以让羌戎娄烦动心,且要让他们觉得唾手可得,方能使其放松警惕,孤军深入。”
他修长的手指点在舆图上一个叫“狼跳峡”的山谷位置,那里距离秃鹫岭约三十里,地形狭窄险峻。
“此地,可作为预设的决战之地。至于‘饵’……”
他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向南晏阳审视的眼神,
“我初来离国,身份敏感。若由我带领一支‘商队’,携带‘重礼’,途径秃鹫岭附近‘不慎’暴露行踪……羌戎娄烦得知大卫太子携带珍宝欲贿赂离国,岂能不动心?必会分兵来劫!届时……”
“届时,你这块‘肥肉’就能把他们引入狼跳峡的陷阱里?”
南晏阳接口道,眼神锐利如电,上下打量着余景瀚,
“胆子不小。你可知,若诱敌不成,反被围困,你便是第一个死。”
余景瀚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大卫太子特有的从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我相信将军的刀锋,定能及时斩断狼爪。”
南晏阳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充满战意的弧度:
“好!就这么办!耶律,你负责散布消息,务求逼真!耶宝,点齐三千精锐,随我埋伏狼跳峡!陈德,你带一队好手,随太子殿下‘押运’!”
“是!”众人轰然应诺。
计划迅速展开。余景瀚在耶律的“包装”下,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携带大卫皇室重宝、急于讨好离国新主的“冤大头”太子。消息通过耶律精心编织的渠道,如同长了翅膀般飞入羌戎和娄烦首领的耳中。
三日后,一支规模不大、却装饰得异常华贵的“商队”,在陈德率领的百名离国精兵护卫下,缓缓行进在靠近秃鹫岭的荒原上。
余景瀚坐在一辆看似华丽实则内部加固的马车上,郑公公紧张地坐在一旁,手里紧紧攥着一串佛珠。
胥一胥二则如同两道影子,一左一右护卫在马车两侧,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果然,当商队行至一片相对开阔的草甸时,两侧的山坡上骤然响起尖锐的呼哨声!
烟尘滚滚,数百名骑着矮脚马、挥舞着弯刀的羌戎和娄烦骑兵如同狼群般从坡后冲杀出来,怪叫着扑向商队!
“保护太子殿下!”陈德厉声大喝,拔刀迎敌!百名离国精兵瞬间结阵,与数倍于己的敌人厮杀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羌戎娄烦骑兵的目标明确,就是那辆华丽的马车!
余景瀚异常镇定,他透过车帘的缝隙冷静地观察着战局,计算着时间。
“撤!向狼跳峡方向撤!”余景瀚果断下令。
陈德立刻指挥护卫且战且退,故意将阵型撕开一道口子,让部分敌人更加疯狂地扑向马车,营造出溃败的假象。
商队在敌人的疯狂追击下,“狼狈”地向着预定的狼跳峡方向逃窜。
羌戎娄烦的骑兵果然上当!
他们眼见“肥肉”唾手可得,又看到离国护卫“溃不成军”,狂喜之下,几乎倾巢而出,紧追不舍,一头扎进了狭窄险峻的狼跳峡!
“杀——!”
就在羌戎娄烦骑兵全部涌入峡谷,阵型拉长的瞬间,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从峡谷两侧的山崖上响起!
南晏阳一身玄甲,手持“破军”枪,如同战神般出现在崖顶!她身后,是如同潮水般涌出的离国精锐!耶宝挥舞着巨大的狼牙棒,咆哮着从另一侧崖顶冲下!
“放滚石!断其归路!”南晏阳厉声下令!
轰隆隆!巨大的石块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从两侧崖顶滚落,瞬间将峡谷入口堵死!
“杀!”
南晏阳长枪一指,率先闯入敌群之中!长枪所向,人马俱碎!
小黑如同黑色的幽灵,紧紧跟随着她,每一次扑击都精准地咬断敌人的喉咙!
耶宝更是如同人形凶兽,狼牙棒每一次砸落,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恐怖声响!
峡谷内瞬间变成了修罗地狱!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战马嘶鸣声响成一片!
战斗毫无悬念。被堵在绝地、士气崩溃的羌戎娄烦联军,在离国铁骑的碾压下,很快就被屠戮殆尽。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峡谷。
南晏阳提着滴血的长枪,策马来到余景瀚马车前。
她的玄甲上溅满了敌人的鲜血,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额角,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刚刚饱餐一顿的猛兽。小黑跟在她马旁,舔舐着嘴角的血迹。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车辕上、一身月白锦袍依旧纤尘不染的余景瀚,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血腥气的笑:
“饵,当得不错。”
余景瀚看着她染血的脸庞和明亮灼人的眼眸,心脏不受控制地重重一跳。
他压下翻涌的情绪,微微一笑,语气带着一丝揶揄:
“将军神威,令人叹为观止。只是下次当饵,能否提前告知,敌人里是否有善射者?方才那一箭,若非胥二挡得快,景瀚怕是要提前去向阎王报道了。”
他指了指自己马车厢壁上,一支深深嵌入、尾羽犹自颤动的狼牙箭。
狼跳峡大捷的消息如同飓风般传遍草原。余景瀚的名字,也第一次与南晏阳、耶律耶宝联系在一起,在离国军中传开。
接下来的两年,成了离国铁蹄横扫周边的两年。
在耶律和余景瀚层出不穷、阴险狡诈的计谋配合下,在南晏阳和耶宝摧枯拉朽、蛮横无匹的武力碾压下,羌戎被彻底打残,远遁漠北;娄烦王庭被焚,国王被耶宝一棒子砸成了肉泥;乌桓献上降书和王子为质,成了离国的附庸……
一个个曾经嚣张的小国,在离国这架恐怖的战争机器面前,如同冰雪般消融。
每一场战役,余景瀚都参与其中。
有时是坐镇后方,与耶律运筹帷幄,一封封假情报、一条条离间计从他手中发出,如同无形的丝线,操控着战场。
有时也会亲临前线,在陈德和胥一胥二的严密护卫下,近距离感受战争的残酷与南晏阳那无与伦比的战场统治力。
他的皮肤被草原的烈日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眼神褪去了最初的温润,沉淀下锐利和沉稳。
而他的武功也终于无需隐瞒了,虽然代价是被南晏阳揍了一顿,但是好得他可以和南晏阳并肩作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