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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料子倒也柔软。”郭贵妃的语气带着几分挑剔,\"只是少了些颜色。\"
她忽然瞥见廊下小太监张贴的告示:\"常服之衣,浣濯三次。一日三餐,不过六道。\"
郭贵妃柳眉微蹙,指尖轻叩妆台:\"淮西郭家出来的女儿,何曾这般拘谨?\"
\"娘娘,御膳房送膳了。\"侍女捧着食盒进来,六道菜色摆开——清蒸鲈鱼配时蔬、油焖春笋、芙蓉豆腐,外加三道精致小菜,青瓷碗碟擦得锃亮。郭贵妃用银箸拨了拨豆腐,忽然哼道:\"虽说是六道,倒也都是本宫爱吃的。只是这餐具……往日里不是该用缠枝莲纹的么?\"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脚步声,朱高炽身着洁净常服进来,手里提着个锦盒:\"听说你嫌餐具素净?\"
锦盒打开,里面是两支温润的玉簪。\"这是朕让尚宝监寻的旧物,\"朱高炽拿起一支羊脂玉簪插在她发间,\"比金钗轻便,也合如今的规制。\"
夜色渐深,坤宁宫内烛火通明。朱瞻基捧着内廷用度清单,忍不住对母亲感慨:\"爹爹这出示俭的戏码,演得可真像。”
张妍替儿子拢了拢衣襟,低声道:“你爹爹心里清楚,内廷省的那点银子杯水车薪,可这姿态一摆出来,那些观望的勋贵和言官就明白了——皇上连自家人都动真格,何况是外头的积弊?\"
\"爹爹可真是天生的演戏高手,\"朱瞻基抿了口茶,眼里闪着光,\"为了让外朝大臣看到变革决心,只能先让自家人做个样子。不过看郭贵妃白天那模样,怕是早就看穿了吧?”
张妍望着窗外沉沉的宫墙,轻轻点头:\"淮西郭家的女儿,哪有不精明的?只是这戏得接着演下去——等南直隶的桑蚕收了,你爹爹自会赏她最好的云锦,只不过眼下,得让天下人先信了这勤俭节约的决心。\"
烛火跳跃间,朱瞻基看着母亲鬓边那支素银步摇——那是张皇后主动换下金钗的“戏服”。他忽然明白,父亲这场从内廷开始的“表演”,从来不是真的苛待家人,而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向天下传递信号:新君励精图治的决心,从不会停留在口头上。
当郭贵妃次日穿着“浣濯三次”却浆洗得洁净挺括的常服出现在各宫时,她鬓边的玉簪在晨光中温润发亮——这既是淮西勋贵的体面,也是新朝革新的注脚,更是朱高炽用“自示俭朴”的巧思,为洪熙新政落下的第一枚关键棋子。
洪熙元年正月底,残冬的寒风仍在紫禁城的檐角呼啸。当各宫烛火相继熄灭,唯有乾清宫的明黄窗纸映着彻夜不歇的灯影。值夜的小太监抱着鎏金手炉路过丹墀,听见殿内传来低低的议论声——新设立的内府银册在紫檀案上摊开,朱红印泥尚未干透,“内府监王淮”五个字在烛火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朱高炽裹着玄色羊毛毯斜倚龙椅,案头堆着南直隶送来的织造局改制图。自设立内府将国库与私库分立后,这位新君便将江南织造局的总管太监换成了心腹,此刻正用象牙镇纸敲着图上的苏州府标记:“记住了,从今往后织造局的缂丝、云锦,除了上供的份例,多出的都走内府商道。每六个月结算时,账目直接呈给朕,不许过户部的手。\"
王淮垂手立在御座下,青布贴里袍的下摆扫过金砖上的龙纹。他自永乐朝做太子伴读时便跟了朱高炽,此刻望着案头“手工工场”的草图,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牙牌:\"主子说的矿场雇工,可是像永平府那些淘沙金的流民?\"他曾在巡视皇庄时见过那些面黄肌瘦的百姓,此刻想起竟有些心惊。
\"正是此意。\"朱高炽坐直身子,毯子在不经意间滑落,\"北直隶有铁矿,山东有煤矿,你挑些伶俐太监去管,雇那些没地种的农民做工,按月给工钱。\"
朱高炽忽然抓起一支狼毫,在宣纸上画出个四方院落,\"再把尚宝监的铜器、尚衣监的布匹分些活计给民间,让太监带着图样去收成品,再拿去顺天府的市集上卖。\"
烛花“噼啪”爆开,王淮望着御笔勾勒的“工场”轮廓,忽然想起去年在通州见过的粮商囤粮场景:\"主子,若让那些商人来办,怕是能赚得更多。他们在扬州开盐场,雇人干活可麻利了。\"
这话出口王淮便觉失言,他慌忙低下了头颅。
朱高却没有动怒,反而放下笔叹了口气,望着见这位跟了自己二十年的太监:\"你不懂,商人重利就会苛待雇工,文人重名就会骂朕与民争利。\"
皇帝走到窗前,望着漫天风雪中巡夜侍卫的火把,\"让太监去办,赚了钱归内府,至少能让做工的百姓多拿两成工钱。你瞧江南织造局那些织工,以前被提督克扣,如今直接归内府管,每个月能多领不少米呢。\"
王淮忽然想起,自己幼时在家乡见过的一座座染坊。那些染匠双手被颜料浸得发蓝,却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奴才明白了,\"王淮忽然抬头,眼里闪着光,\"就像主子让宫里裁汰宫女,看着是省银子,实则是让她们拿赏银去开绣坊。这手工工场,也是让没地的百姓有条活路。\"
朱高炽闻言大笑,从窗边大步流星地走到书案前,在“手工工场”四字旁画了个圆圈:\"算你聪明。明日就让内官监去通州选块地,先试办个铁器坊。记住了,工钱要按时发,不许克扣——要是让朕知道有太监欺压雇工,就把他发去孝陵种菜!\"
殿外的更漏敲过四更,王淮捧着盖了玉玺的内府文书退出乾清宫,雪地上留着两行清晰的脚印。他想起皇帝方才说的“与民分利”,忽然觉得袖中那份织造局的新章程格外沉重——这不仅是充盈内府的账本,更是新君用太监做棋子,在王朝的棋盘上落下的关键一子:既要让国库与私库泾渭分明,又要在士农工商的固有秩序里,为那些无地的百姓辟出一条求生之路。
清晨,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内官监的小太监们已按照王淮的指示,顶着风雪出发,他们要去北直隶的村落里宣读招工告示。
而乾清宫的御案上,“开源”二字的朱批还在散发着墨香,恰似这洪熙新政的初雪,终将融化成为滋养大地的一汪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