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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完全相信副委员长。在告别了奶奶以后,只是走在厂区里人烟稀少的大路上就不禁这样想了起来,冥冥之中也感到些许困惑。考虑到只有在对待矢车菊她们这件事上我们能够达成一致,越发地深思下去,也难免不得不多想。
“你可以相信谁?谁可以相信你?用你那没有半点知识油水的脑袋好好想一想——大人物们为什么愿意和你合作?是因为你们有共同的利益?还是说只是你能满足他们的需求?”
我不得不承认,作为老师的话,那个老家伙实在是有够糟糕,就和他那没剩下几颗的牙齿似的,露着风却还要倔强地表现自己的本事。既是作为人生的指引,又或是作为教授我本事的教官。不论如何,他都是个固执的老头。
“难道你就喜欢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吗?看着我,‘处理人’!你可以动手教训那些不长记性的混蛋,也可以拿起尖刀杀掉自己看不惯的脑残!但在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知道自己到底能得到什么回报吗?那些回报真的是你想要得到的吗?”
不知道为何会在这时想起这些话,但只是看着厂区大门附近的学校,想到这里的学生们也应该不明白他们自己今天的努力到底是为了得到什么,就突然有些情不自禁地多虑了起来。亦或是如同正常工作的上班族那样,“回报”的含义究竟意味着什么?
“为龙头工作,然后赚取金钱报酬......这和你在外面给别人打工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但除此以外你还得到了什么?让我猜猜看那些领导们会怎么说——完善了自我,学习了更多的技能,能够为公司做出更多的贡献......呸!我问的是你!你到底得到了什么好处?”
记得在当时我还不明白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毕竟连正常的生活都没有办法做到,哪里会有空闲的功夫去思索多余的事情?但直到“爱”死了以后,我才恍惚间醒悟过来,在那没有多少时日的消遣中,自己真正想要的其实就是“爱”这件事本身。
没错,那就是我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至少在四年前,我唯一渴求的事物就是“爱”。
“向喜欢的女人献媚,虽然话说的有些难听,但最终想要得到的结果不就是那个女人本身?这是从过程抵达结果的合理理论。那么反过来试想一下,如果你只是疯狂地在追求自己喜欢的女人,然而对方却并不喜欢你的话,就算做的再多,你又真的能得到她吗?”
“老东西,你能不能别扯这么低俗的例子?你直说我给老板打工,一个人干了三人份的活,结果月底领工资的时候就只拿了一份不就行了?”
我只是没上过多少学,又不是真正的白痴。其实扪心自问的话,就是那会儿单纯有些反叛心理吧,不论是谁说些什么,都想要怼他两句,以彰显自己的不同之处罢了。所以不管是老东西也好,“爱”也好,“白鸟”也罢,都会认为我是个缺爱的孩子。
“唉......你永远没办法得到所有你想要的东西......孩童们会用他们那小小的手掌在蹒跚学步的时候就一路拾得又一路丢失,等到他们失去的比得到的还要更多之时,也就真正的长大了。”
我最终认同了这个理论,因为我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也失去了第一个爱我的恋人。恍惚地活到今日,我也终于有了自己新的家人,也终于得到了真正的“爱”。
所以,我绝不会容忍任何人想要破坏这一切的行为,哪怕对方是副委员长也不行。攥紧拳头狠狠砸在铁栅栏门上,摇摇欲坠的身姿宛如风中摇曳的林影,很难让人想象直到不久以前,皮革厂还是蒸蒸日上的庞然之物。
“严禁破坏封条,否则将被视为未经授权非法入厂。若需要进入厂内,请联系下方张贴所示相关工作人员,并在拆除封条后重新封置......”
很显然,这就是那位副委员长的手笔。我其实并不知道他到底是拿什么理由做到的,不过对于我这样的市井小民来说并不重要。在这荒山野岭之下,就连大规模的污染与破坏曾经都是被默许的存在,而自己这种暴力拆除的手法,也不过是低级的效仿而已。
“只是为了在大会上取得支持自己的优势吗?我可不会再相信这样单纯的谎言了......我的家乡,我的父母,难道他们就是你们这些无聊健谈的牺牲品吗?说到底,傲慢还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他促使着我再次来到这里,可真谓是命运的戏弄啊,哈哈哈......”
在得知父母的死背后有来自内部更深的腐臭以后,我就突然间变得有些不愿意相信他们起来。一边想办法破开车间的大门,自己也一边细细回忆着当初我和副委员长的交易内容,隐隐约约总感觉他似乎并不是真的在意矢车菊她们的母亲。
当然,空口无凭的诬告没有意义。我再次明确了自己想要的回报,只是想要帮助两个小家伙和她们的母亲团聚,想要她们能够在我们的社会上能够有被容忍的一席之地。坚定了这样的想法以后,我便开始怀疑起来,副委员长真的能够帮我做到这些么?
“我们站在更高、更宏观、更重要的角度看待问题,所以请夏先生不要拿少数的个例来类比整个群体……就像免疫风暴那样,选择只有两个,要么支配,要么毁灭。”
群体吗?我早该想到这件事才对的。以官方的角度来看,像是矢车菊或墨菊这样的个体根本就是件无所谓的事情。真正让副委员长担心的是“群体”本身,也就是以她们的母亲那样成年的非人类体,在我们的社会里究竟存在有多少?
我没办法回答,只是专注于手中的撬棍,高高举起然后砸向已经破烂不堪的卷帘门,接着一脚将其踹开,聆听着回荡在空旷车间里与地面碰撞的嘈杂声响。我这个“异类”,也终于算是彻底闯入了本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所谓“支配”,等同于牲畜那般失去本应与生俱来的自由;所谓“毁灭”,也就是如同战争那般妄想对非我族类者的赶尽杀绝。不论是哪个结果,其实都是我没有办法接受的事情。
因此,我不愿意成为他人可随意舍弃或无关紧要的白手套,所以我才放弃了依附于地下那时的生活。同理我也不会甘愿成为副委员长意图实现他政治目的的工具,因为我终于意识到了他和曾经毁掉我故乡的那群家伙们一样,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无非只是权力和金钱的抉择,而有贪心者会想要尽数拿下。当然我也是贪心的家伙,打开办公室的门扉,翻找着墨菊当初没能全数拿到的文件,同时也不禁诧异于为什么江老板没有把这些东西全部处理掉,偏偏一定要留下如此的数量藏在地板之下。
是的,那是如果按照常人的眼光,几乎没有办法发现的松动与缝隙。然而只是刚刚走进这里的几秒内,一股异样的直觉就牵引着我的视线,锁定了这些沉默的罪恶。就好像是无形的气味那样,与矢车菊那时类似,也与墨菊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