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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旋地转间，阿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回了时光的洪流。耳边的哀嚎还未散尽，眼前的景象却已切换。
仍是侯府的戏台，仍是喧闹的宾客，只是台上穿着虞姬戏服、举剑欲自刎的，不是她，是小缦。
小缦的手在抖，银剑的寒光映着她苍白的脸，眼底却藏着一股决绝。
阿榆的心脏骤然被攥紧，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惊呼，几乎是凭着本能冲了过去：“小缦！不要！”
她扑得太急，裙摆被戏台边缘的木棱勾住，踉跄着往前扑，狠狠撞在小缦身上。小缦手中的剑“哐当”落地，人被撞得后退半步，惊愕地回头，看清来人时，眼睛倏地睁大：“小姐？你怎么……”
“小心！”
话音未落，一道淬着黑气的寒光已从侧后方刺来。阿榆眼角的余光瞥见涟月那张扭曲的脸，她手中的匕首正对着自己的心口，狠戾得像要将她戳个对穿。
“小姐！”小缦的惊呼声刺破耳膜。
阿榆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被猛地往旁边推开，重重摔在戏台板上。而本该刺向她的匕首，此刻正没入小缦的胸膛。
“噗——”鲜血顺着匕首的缝隙涌出，染红了小缦身上的孔雀蓝戏服，像极了雪地里绽开的妖冶红梅。
台下的打斗声、惊叫声瞬间炸开，胡缨缨的银枪刺穿了两名天兵的胸膛，龙九缡正从昏迷中惊醒，茫然地望着台上的血色。
小缦软软地倒下去，阿榆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抱住她，指尖触到的血是烫的，烫得她指尖发颤，心口发疼。
“小缦！小缦你撑住！”她想捂住那不断流血的伤口，可血却从指缝间疯狂涌出，怎么也堵不住。
小缦的呼吸越来越弱，她望着阿榆，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浅淡的笑，眼泪混着血珠滑落：“阿沁……我做到了……我护住了小姐……”
阿榆的眼泪汹涌而出，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只是一遍遍地摇头：“别说了，别说了！我带你走，我去找大夫，一定有办法的！”
“没用的……”小缦轻轻摇头，她的手抬起，想擦去阿榆的眼泪，指尖却在半空中顿住，力气一点点抽离。
忽然，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濒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丝光，望着阿榆的眼神里满是惊喜和释然，“神尊……真好……我竟真的找到了您……”
阿榆愣住了，神尊？她在说什么？
“我到下界寻您……被龙擎天那老贼重伤……失了记忆……”小缦的声音越来越轻，气若游丝，“我本是为护您而来……却被您护了数千年……给您添了好多麻烦……”
“不麻烦！”阿榆终于哭出声，紧紧抱住她冰冷的身体，“小缦是我最好的姐妹，是我的家人！从来都不麻烦！”
小缦的眼睛慢慢蒙上一层灰雾，嘴角却还扬着笑：“三千年的姐妹情谊……够我跟族人吹上万万年了……只是……不知到了那边……还能不能寻到他们……”
蛮蛇一族，早在万年前的三界混战中已灭族，只剩她一人。
最后一丝气息从她唇边散去，手彻底垂落。她头上那支素银簪子松了，藏在发间绢花中的蛇鳞手串“哗啦”散落，鳞片在空中化作点点荧光，映出一幕幕破碎的画面——
是她与龙九缡约定成婚的前一夜，邱夜手握白玉骨扇，将龙九缡约在了悬崖边，逆鳞神剑的剑光映着邱夜狰狞的脸。
“龙九缡，想娶她，先过我这关！”
那场决斗，龙九缡被打成重伤，次日没能赴约，而邱夜穿着大红喜服出现在她面前，说“既然他不愿赴约，我娶你”。
她因“盗窃神珠”被押回天界，小缦为护她被打回原形，一条小小的青蛇蜷缩在天牢的铁笼里，鳞片上满是血痕。
是天牢里那个看守的天兵，脸生得奇丑，正是当年囚禁师缡的流沙地宫宫主青乌。他端来的水里掺了迷药，小缦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邱夜站在牢门外，对青乌低语：“务必今晚取走她的内丹，动作干净些。”
画面碎成星光，散在空气中。
阿榆的心脏像是被万千钢针穿刺，痛得她蜷缩在地上，浑身发抖。原来如此……
原来龙九缡不是负她，是被重伤；原来她失去内丹，不是意外，是邱夜的算计；原来她被困万枯山的那些年，每一步都踩在别人布好的陷阱里。
“啊——！”
一声压抑的嘶吼从她喉咙里挤出来，刚抬头，便看到戏台另一侧，阿努正浑身是血地冲向阵眼。
他淡蓝色的衣袍已被血浸透，身上不知挨了多少刀，深可见骨的伤口里渗着血，却仍举着剑往前冲。
匕首刺穿他小腹时，他甚至没哼一声，只是回头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那眼神里没有痛，只有“我会护着你”的决绝。
阿努挖出双眼抛入阵眼，法阵启动，阿榆在众神面前隐身消失。
他被涟月刺了一刀又一刀，被她的掌风击飞，身体撞在石柱上，口中涌出的血溅在她的裙摆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