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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如墨，雪落无声。
陌尘盘坐在悬崖边的青石上，周身环绕着淡淡的灵气。他闭目凝神，呼吸与天地韵律相合，雪花在触及他衣袍前便悄然消融。这是玄天宗最高的悟道崖，寻常弟子连靠近都会觉得呼吸困难，而他却能在此入定三日不辍。
忽然，一阵微弱的呜咽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陌尘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本不欲理会，但那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痛苦与绝望，竟隐隐牵动了他平静如水的心境。
"扰人清修。"他冷声道，却还是睁开了眼睛。
月光下，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蜷缩在崖边灌木丛中，后腿被猎人的铁夹死死咬住，鲜血染红了周围的积雪。它察觉到陌尘的目光，琉璃般的眼睛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又转为某种复杂的情绪。
陌尘起身，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他走到小狐狸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灵狐？"他感受到对方身上微弱的妖气，却又发现这妖气被刻意压制，仿佛在伪装成普通动物。
小狐狸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随即更加努力地蜷缩起来，连疼痛的呜咽都咽了回去，一副"我只是一只普通狐狸请不要在意"的模样。
陌尘觉得有趣。他见过不少妖族，大多要么凶相毕露，要么谄媚讨好，像这样明明开了灵智却要装傻的倒是少见。
"既然要装，何必叫得那么大声。"他淡淡道，手指轻弹，铁夹应声而断。
小狐狸愣住了，抬头望着这个救了自己的人类修士。月光为陌尘镀上一层银边，衬得他如同九天降下的神只，清冷疏离，不可亵渎。
白洛川——这是小狐狸给自己取的名字，虽然还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在这一刻感到心脏漏跳了一拍。他修行百年，见过不少修士，却从未见过如此接近天道之人。这个人身上散发的气息，让他本能地想要靠近，又畏惧会被灼伤。
陌尘见小狐狸呆愣不动，以为它伤重难行，便俯身将它抱起。入手是柔软的毛发和轻微的战栗，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莲花香——这是高阶修士身上才会有的气息，说明这小东西修为不浅。
"能走就自己走。"陌尘说着就要松手。
白洛川急了，不顾后腿伤痛，用前爪死死扒住陌尘的衣袖，眼中流露出乞求之色。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执着，只是本能地不想离开这个人类身边。
陌尘看着袖子上沾的血迹，眉头微蹙。他修的是清净之道，最忌污秽。但当他与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对视时，某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没有立刻将这小东西甩开。
"罢了。"他最终妥协，将白狐带回自己的洞府。
玄天宗大师兄的居所简单得近乎简陋，除了一张石床、一个蒲团外，就只有几排书架。陌尘将白狐放在角落，取出一瓶药粉洒在伤口上。
"明日自行离去。"他丢下这句话便回到蒲团上打坐，不再理会角落里的小生命。
白洛川蜷缩在陌尘为他铺的干草堆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修长的背影。药粉灼烧着伤口，疼得他直抽气，但他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打扰到那人修炼。
夜深了，洞府外风雪更甚。白洛川悄悄挪动身体，一点点靠近打坐中的陌尘。在距离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淡淡的莲香，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化为人形，站在那人身边，不再是需要俯视的小动物……
次日清晨，陌尘结束调息，发现那只小狐狸不仅没走，还胆大包天地睡在了自己身边。他本想一脚踢开，却见白狐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舔着受伤的后腿，模样竟有几分可怜。
"醒了就滚。"他冷声道。
白洛川一个激灵睁开眼，看到陌尘冷峻的面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又马上鼓起勇气，拖着伤腿蹭到陌尘脚边，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靴子。
陌尘眯起眼睛。妖族示好，多半有所图谋。他伸手捏住白狐的后颈，将它提到与自己平视的高度："想要什么？"
白洛川四爪悬空，却不敢挣扎，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无辜地看着陌尘，尾巴讨好地摇了摇。
"不说就永远别说了。"陌尘指尖凝聚起一丝灵力，足以让这小妖魂飞魄散。
白洛川吓得浑身毛发倒竖，终于开口说了人言："恩、恩公饶命！小妖白洛川，只是想报答恩公救命之恩！"
声音清亮悦耳，带着少年般的朝气，与它娇小的体型颇为不符。
陌尘挑眉："会说话还装哑巴？"他松开手，白狐轻巧落地，立刻又黏上来，这次直接抱住了他的小腿。
"我怕恩公嫌弃我是妖……"白洛川仰着头，眼中满是真诚，"但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可以当恩公的灵宠，帮恩公采药看门，我还会酿酒！"
陌尘嗤笑一声："我陌尘需要一只小妖帮忙？"他抬脚想甩开这个粘人的小家伙，却发现对方抱得死紧。
"我知道恩公修为高深，但、但多个人打杂也是好的！"白洛川急道，"我吃得很少，还能暖床！"
最后两个字脱口而出，白洛川立刻意识到失言，整只狐狸都变成了粉红色，耳朵紧紧贴在脑袋上。
陌尘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不知死活的小东西。"他弯腰掐住白狐的下巴，"你可知道我是谁？"
"玄天宗大师兄陌尘，百年难遇的修道天才，未来的仙人……"白洛川如数家珍，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我从很远的地方就听说过恩公的事迹了！"
陌尘松手，转身走向洞府外："既然知道，就该明白我身边不留无用之物。"
白洛川急忙跟上："我有用的！我、我已经能化形了，只是……只是现在受伤了变不了……"
陌尘头也不回："伤好就滚。"
白洛川停在洞口，看着那道白色身影消失在晨雾中，垂下了耳朵。但很快，他又振作起来，一瘸一拐地回到洞府内，开始用自己的方式"报恩"——他将陌尘散落的几卷经书整理好，用爪子拂去蒲团上的灰尘，甚至还找到一块干净的布，试图擦拭洞府内的石壁。
当陌尘傍晚归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只灰头土脸的小狐狸瘫在地上喘气，而他的洞府……确实比平时整洁了些。
"蠢货。"陌尘看着白狐脏兮兮的毛发和累得直吐舌头的模样，不知为何没有立刻将它扔出去。
白洛川听到声音，立刻翻身而起，献宝似的推过来一颗红艳艳的果子："恩公！这是我在后山找到的朱果，可甜了！"
陌尘瞥了一眼。确实是难得的灵果，对疗伤有奇效，想必这小家伙费了不少功夫。但他不需要。
"自己吃。"他冷淡地说，走到蒲团前准备打坐。
白洛川失望地垂下头，但还是乖乖把朱果藏在了自己的干草堆下。夜里，他听到陌尘均匀的呼吸声，悄悄爬起来，将朱果放在了陌尘的枕边。
月光透过石窗洒落，白洛川第一次看清了熟睡中的陌尘。那张总是冷若冰霜的脸在睡梦中柔和了许多，长睫投下淡淡的阴影，薄唇轻抿，如画般美好。白洛川看得入迷，不自觉地伸出爪子，却在即将触碰到时猛地缩回。
"不行不行，会弄脏恩公的……"他小声嘀咕着，恋恋不舍地退回角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