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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臣瘫坐在地上,精疲力尽。他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突然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复仇?可他现在只觉得心如刀绞。
证明自己被背叛?可陌尘的疯言疯语中全是关于他的记忆,连疯了都记得给他"糖"吃。
洞府外,雷声隆隆。将臣恍惚想起,很久以前他怕打雷时,陌尘总会把他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说:"不怕,雷公爷爷只是在敲鼓……"
"我到底……在做什么……"将臣抱住头,眼中暗紫色与清明交替闪现。
他没有注意到,怀中"昏迷"的陌尘,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心脉深处,那一丝灵力已经积蓄到了临界点。
## 第四章:痛为薪火
将臣离开后的第三时辰,陌尘睁开了眼睛。
洞府内一片死寂,只有铁链偶尔碰撞发出的轻响。月光从石缝渗入,在地面上画出几道惨白的线。
陌尘缓慢地动了动手指,确认将臣确实不在附近后,整个人如释重负般松懈下来。喉咙上的伤口立刻传来尖锐的疼痛,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还差一点……"他无声地动了动嘴唇,眼神清明得哪有半分疯癫。
轻轻侧头,陌尘用牙齿咬住破烂的衣领,撕下一小条布料。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眼前发黑——失血过多的后遗症。他缓了缓,才继续将布条搓成细绳,小心翼翼地缠绕在左手腕的镣铐上。
布料恰好卡在机关处,既不会立刻引起注意,又能在关键时刻争取几秒挣脱时间。这是今天准备的第三个这样的"小机关"。
做完这些,陌尘闭上眼睛,开始内视己身。心脉深处,那一丝灵力已经壮大到小指粗细,在他刻意引导下缓缓流转。每循环一周,就会吸收一些从伤口处转化的精气,再壮大一分。
这种秘法名唤"薪尽火传",是自在天禁术,以痛苦为薪柴,燃烧自身精血转化为灵力。寻常修士用上一次就会元气大伤,而陌尘已经连续用了九天。
"再坚持两天..."陌尘在心中默算,灵力流转带来的剧痛让他后背渗出冷汗,"就能突破禁制一瞬……"
突然,远处传来脚步声。陌尘立刻散去专注的神情,眼中重新布满混沌。他歪着头开始哼唱那首古怪的童谣,声音嘶哑难听。
石门开启,将臣站在门口,手中拎着一个食盒。他看上去疲惫不堪,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周身气息也比往日暴躁许多。
"吃饭。"将臣将食盒丢在床边,语气比昨日更加阴郁。
陌尘怯怯地缩了缩脖子,目光在食盒和将臣之间游移:"小……小徒弟……喂我……"
将臣额角青筋一跳:"别得寸进尺!"
"呜……"陌尘立刻红了眼眶,像个受委屈的孩子般抽噎起来,"凶我……你们都凶我……塔里的怪物也凶我……"
将臣身体一僵:"什么塔里的怪物?"
陌尘仿佛没听见,自顾自地哭诉:"它们说……说我活该……说我养了个白眼狼……说小徒弟早就被吃掉了……"
"闭嘴!"将臣一把掐住陌尘的脖子,眼中暗紫光芒大盛,"谁告诉你这些的?"
陌尘被掐得呼吸困难,却诡异地笑了起来:"它……它们还说……你胸口……有朵黑色的花……"
将臣如遭雷击,猛地松开手后退数步。他下意识捂住自己胸口——那里确实有一枚黑色印记,是邪神之力侵蚀的证明,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
"你怎么……"将臣的声音开始发抖,"你到底真疯假疯?"
陌尘歪着头,眼神纯真得可怕:"花花会吃人……先吃心……再吃魂……最后连骨头都不剩……"他突然扑上前,一把扯开将臣的衣襟,"让我看看花花长大了没!"
将臣猝不及防被扯开前襟,露出胸口那枚已经蔓延至锁骨的黑印。形状确实像朵妖异的花,花瓣部分已经变成细小的触须状,正在缓慢蠕动。
"果然长大了……"陌尘喃喃道,伸手想去触碰。
将臣猛地挥开他的手,重新拢好衣襟。他的呼吸粗重不稳,眼中暗紫与清明交替闪烁:"不准碰!不准看!不准再提这些!"
陌尘被推得撞在墙上,却咯咯笑起来:"小徒弟害羞了……"
将臣死死盯着陌尘,试图从他疯癫的表情中找出破绽。但那张脸上只有孩童般的无知和莫名的兴奋,看不出半点伪装痕迹。
"吃饭。"最终将臣只是粗暴地打开食盒,取出一碗药膳,"全部吃完。"
陌尘眨眨眼,突然露出天真的笑容:"小徒弟关心我?"
"闭嘴!"将臣怒吼,却掩饰不住声音里的动摇,"我只是不想你死得太容易!"
陌尘乖乖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啜饮。药膳里加了疗伤药材,味道苦涩难以下咽,但他喝得认真,连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
将臣站在一旁看着,眉头紧锁。他注意到陌尘喝药时左手在微微发抖——那是他昨天用锁魂针刺穿的穴位。按理说这种伤不会造成持续疼痛,除非……
除非陌尘真的失去了修为,连最基本的痛觉调节都做不到。
这个认知让将臣胸口一阵发闷。他别过脸去,恰好看到墙角那堆带血的碎瓷——今早陌尘用来自刎的凶器。
"为什么……"将臣不自觉地低声问,"为什么想死……"
陌尘放下空碗,歪着头想了想:"因为……很痛啊……"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眼神也清明了一瞬,"全身都痛……心里更痛……"
将臣呼吸一滞,这语气太像从前的师尊了。他急切地抓住陌尘的肩膀:"你清醒了?"
但下一秒,陌尘的眼神又变得混沌:"小鸟飞飞……不回家……"他开始胡言乱语,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黑色的鸟……红色的火……小徒弟变成大怪兽……"
将臣失望地松开手,转身欲走。就在这时,陌尘突然扑上来抱住他的腰!
"别走!"陌尘的声音里带着真实的惊恐,"它们要来了!那些黑色的手!它们说今晚要来抓我!"
将臣身体一僵:"谁说的?"
"墙……墙在说话……"陌尘瑟瑟发抖,指着空无一物的石壁,"它们说……说要把我拉回塔里……和你关在一起……"
将臣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锁妖塔的墙壁确实会"说话"——那是被囚禁的妖魔在低语。但陌尘不应该知道这些,除非……
除非那些幻听是真实的。
"睡吧。"将臣生硬地掰开陌尘的手,语气不自觉地软了几分,"今晚……我就在门外。"
陌尘睁大眼睛,像个得到承诺的孩子般露出笑容:"真的?"
"嗯。"将臣转身走向门口,脚步略显仓促,"明天……明天我再来看你。"
石门关闭后,陌尘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他疲惫地靠回墙上,额头渗出冷汗。刚才的表演消耗了太多精力,心脉处的灵力也因此波动不稳。
"还不够……"他无声地对自己说,手指悄悄抚上喉咙的伤口。那里已经止血,但稍微用力按压就会重新裂开。
疼痛是灵力的催化剂。
陌尘深吸一口气,猛地按向伤口!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出声,同时运转心法将这股痛楚转化为灵力。心脉处的灵流肉眼可见地壮大了一圈,但代价是喉咙的伤口再度崩裂,鲜血汩汩流出。
失血让陌尘眼前发黑,但他不敢昏过去。颤抖着撕下另一条衣料,草草包扎了伤口。做完这些,他已经气喘吁吁,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快了……"陌尘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奔流的灵力,"再承受一次……就足够了……"
他必须精确计算每次自残的时机和程度,既要积蓄足够灵力,又不能真的伤重不治。这是一场与死神的精细舞蹈,一步错就是万劫不复。
夜深了,洞府外传来规律的脚步声——将臣确实如承诺的那样守在门外。陌尘听着那脚步声,嘴角浮现一丝苦笑。他的小徒弟,终究还是心软了。
可惜这份心软来得太晚,也太过摇摆不定。邪神之力已经侵蚀得太深,除非……
除非他能突破天道禁制,亲口告诉将臣真相。
月光移动,照在陌尘伤痕累累的手臂上。那里有一道几乎见骨的伤口,是三天前将臣用刑具留下的。陌尘轻轻抚过伤处,回忆着当时将臣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不忍。
"傻徒弟……"他在心中轻叹,"为师怎么会怪你呢……"
洞府外,脚步声突然停住了。陌尘立刻收敛心神,重新换上那副痴傻表情。石门被推开一条缝,将臣的脸在阴影中晦暗不明。
"师尊?"他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犹豫。
陌尘装作熟睡,呼吸平稳绵长。
将臣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俯身检查陌尘的伤势。当他看到喉咙处渗血的绷带时,眉头紧紧皱起。犹豫片刻,他手中亮起治疗法术的微光,轻轻覆在伤口上。
陌尘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频率。将臣的治疗法术比白天温和了许多,甚至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就像……就像从前他照顾生病的将臣时一样。
"为什么……"将臣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治疗结束,将臣却没有立即离开。他在床边站了许久,久到陌尘几乎要忍不住睁开眼睛。最终,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后,脚步声再次响起,渐行渐远。
确认将臣真的离开后,陌尘才敢睁开眼。月光下,他喉咙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只剩下浅浅的一道红痕。这本该是好事,却让他的心沉了下去——治疗意味着将臣还在乎,而这份在乎会让最后的诀别更加痛苦。
"对不起……"陌尘对着虚空无声地说,"为师……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心脉处的灵力已经蓄势待发,如同暗夜中的萤火,只待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绽放出足以撕裂天幕的光芒。
两天。最多还有两天。
陌尘闭上眼睛,开始在心中勾勒那个已经演练了无数次的计划——如何在灵力爆发的瞬间突破禁制,如何在将臣心神动摇时传递真相,以及……如何在自己魂飞魄散前,确保将臣不会被邪神吞噬。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的小徒弟。
哪怕那个人是将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