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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很大。
纪咏年站在殿门前,望着如注的暴雨,胸口符文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皱眉按住心口——这不是普通的疼痛,而是血咒被强行干扰的撕裂感。
"来人!"纪咏年厉声喝道,"国师何在?"
侍卫长匆忙跑来,铠甲上还滴着水:"禀陛下,国师大人午时说要去查探猎妖人踪迹,至今未归……"
纪咏年的爪子不受控制地伸了出来,在门框上留下深深的刻痕。不对,墨尘答应过日落前回来,他从不食言。除非……
"备马!召集所有暗卫!"纪咏年扯下碍事的龙袍,露出里面的劲装,"去猎妖人最后出现的地方!"
"陛下,外面暴雨……"
纪咏年已经冲了出去。雨水瞬间将他浇透,银发贴在脸上,却浇不灭胸中燃烧的不安。血咒的感应越来越弱,就像有什么在一点点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城西荒废的祭坛边,纪咏年找到了打斗痕迹——几具猎妖人尸体散落四周,伤口干净利落,明显是墨尘的手笔。但地上还有一滩刺目的银蓝色血液,那是……
"穷奇之血……"纪咏年跪下来,手指沾起那已经快被雨水冲淡的液体,"墨尘受伤了。"
暗卫在祭坛后发现了一条隐蔽的小路,沿途散落着闪闪发光的银发——有人故意留下了踪迹。纪咏年的心脏狂跳,爪子深深陷入掌心。这是个陷阱,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陷阱。
但他别无选择。
"陛下,恐怕有诈……"暗卫首领谨慎提醒。
纪咏年已经翻身上马:"跟上来。"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今日之后,朕要这世上再无猎妖人。"
沿着银发指引,他们来到一处隐蔽山谷。谷中搭建了高台,台上竖着刻满符文的石柱。当纪咏年看清柱上绑着的人时,全身血液瞬间凝固——
墨尘被特制锁链捆在石柱上,银发被人粗暴地剪得参差不齐,白衣破烂不堪,露出下面遍布伤痕的皮肤。最刺眼的是贯穿他锁骨的铁钩,正缓缓往下滴着银蓝色的血。
但即便如此狼狈,国师依然昂着头,嘴角挂着那抹纪咏年熟悉的冷笑。直到他察觉到什么,转头看向谷口——
"陛下……别过来!"墨尘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却依然急切,"这是陷阱!"
太迟了。山谷两侧突然亮起无数火把,数百名猎妖人从隐蔽处现身,将纪咏年一行人团团围住。为首的是个独眼老者,手中握着纪咏年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墨尘从不离身的白玉发簪。
"久闻陛下大名。"老者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今日特请国师大人做客,没想到惊动圣驾,真是罪过。"
纪咏年的瞳孔已经彻底变成野兽般的竖瞳,声音低沉危险:"放了他。"
"放?"老者怪笑一声,"陛下可知为了抓住这只白色穷奇,我们折损了多少人手?"他突然一把抓住墨尘的头发,强迫他抬头,"不过也值了——千年难遇的纯血穷奇,还是国师大人,啧啧……"
墨尘闷哼一声,却对纪咏年摇摇头,金瞳中满是警告。纪咏年这才注意到,石柱周围的地面上刻着复杂的阵法,正隐隐泛着红光。
"陛下想要国师?简单。"老者从怀中掏出一把骨刀,抵在墨尘心口,"只要陛下愿意自断经脉,老朽立刻放人。"
"不要!"墨尘剧烈挣扎起来,锁链哗啦作响,"咏年,走!别管我!"
纪咏年站在原地,雨水顺着脸颊滑落。他看得出墨尘的修为被封,否则这些锁链根本困不住一只成年穷奇。他也看得出那个阵法有多恶毒——是专门用来通过血咒反噬施术者的。
"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纪咏年缓缓拔出佩剑,"放开他,朕留你全尸。"
老者大笑,骨刀往前一送,刺破墨尘心口的皮肤,一缕银蓝血液顺着刀刃流下:"陛下似乎没搞清楚状况?"
就在这时,墨尘突然对纪咏年露出一个微笑——不是冷笑,不是讥笑,而是纪咏年从未见过的,温柔至极的笑容。
"我的陛下要长命千岁。"他轻声说,声音通过血咒直接传入纪咏年心底。
下一秒,墨尘胸口突然迸发出刺目金光!老者惨叫一声被弹开,骨刀当啷落地。那金光迅速蔓延至墨尘全身,锁链寸寸断裂,石柱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炸开。
"不!他在燃烧精血!"老者惊恐大叫,"拦住他!"
但已经来不及了。墨尘周身燃起银白色的火焰,长发在火光中飞舞如星河。他看向纪咏年,金瞳中盛满不舍与眷恋,嘴唇轻启说了最后一句话。
然后,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血咒彻底断开。
纪咏年胸口的符文瞬间变成死灰色,仿佛有人从他灵魂中生生挖走一块。他眼睁睁看着墨尘的身体在银焰中逐渐透明,最后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雨中。
"墨……尘……?"纪咏年伸手去抓那些光点,却只握住冰凉的雨水。
山谷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老者呆立原地,不敢相信到手的猎物就这样灰飞烟灭。然后,他听到了比暴雨更可怕的声音——
那是野兽的咆哮。
纪咏年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银发暴涨覆盖全身,骨骼拉伸重组,背后撕裂出巨大的雪白羽翼。当变形完成时,站在原地的已不是人类皇帝,而是一只比寻常穷奇大上三倍的银色巨兽!
"陛……陛下?"暗卫们惊恐后退。
银色穷奇——纪咏年仰天长啸,声浪震得山石滚落。他金色的竖瞳锁定已经吓瘫的老者,缓缓咧开嘴,露出森白利齿。
屠杀开始了。
当最后一名猎妖人被撕成碎片时,暴雨奇迹般地停了。纪咏年变回人形,跪在墨尘消失的地方,手中紧握着那根白玉发簪。他的银发彻底变成了墨尘那种雪白,眼中金光流转,再也不是人类的眼眸。
"陛下……"暗卫首领小心翼翼地靠近,"节哀……"
纪咏年缓缓起身,声音冷静得可怕:"回宫。"
回到皇宫,纪咏年径直走向墨尘的居所。推开门,一切都保持着主人离开时的样子——案几上摊开的古籍,喝了一半的茶杯,甚至床上还随意丢着一件外袍。
纪咏年拾起那件外袍,将脸埋进去深深呼吸。上面残留的檀香让他眼眶发热,却没有泪。穷奇是不会流泪的。
他的目光落在墙角的寒玉棺上——那是墨尘曾经开玩笑说要用来"关"他的棺材。纪咏年缓步走过去,轻轻推开棺盖。里面空空如也,唯有棺底刻着八个字:
「若得重逢,必不相负。」
纪咏年将白玉发簪放入棺中,又脱下自己的外袍铺在里面。然后他划破手腕,让鲜血滴在发簪上,如同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朕会找到你。"他低声承诺,"哪怕翻遍三界,杀尽天下人。"
窗外,一轮血月悄然升起。宫人们窃窃私语,说陛下疯了,说陛下夜夜与空棺同眠,说陛下开始收集各种起死回生的秘术……
但只有纪咏年知道,每当月圆之夜,胸口的死灰符文总会微微发热,仿佛在遥远的地方,有什么在回应着他的执念。
而他要做的,就是等待,寻找,然后——
带回他的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