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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昌的丞相府，烛火彻夜未熄。曹操铺开辽东舆图，手指在“兴元城”三个字上反复摩挲，眉头紧锁。案上堆叠着数十份情报，有来自青州商栈的，有来自乐浪郡的，甚至有潜入辽东的细作传回的密报，内容各异，却都指向同一个方向——那个位于辽东半岛末端的新兴势力，正在以一种令人不安的速度崛起。 “赵宸……”曹操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语气里带着探究与凝重。官渡之战时，此人通过秘密渠道送来的粮草和改良铁刀，确实解了燃眉之急。当时他只当是边地豪强的投机之举，并未深究，可如今看来，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主公，”荀彧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份新到的密报，“辽东传来消息，赵宸已率军攻占襄平，公孙康仅带数骑逃亡。更令人惊异的是，他的军队并未使用多少弓弩，却能在三日之内攻破坚城，守城士兵多有‘被惊雷所伤’的传闻。” “惊雷？”曹操抬眼，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又是震天雷？去年乌桓败北，也传出过类似的说法。” “不止。”荀彧将密报递上，“细作亲眼所见，兴元城的士兵手持一种‘铁管’，能喷火发声，铅弹可击穿铁甲，射程虽不及强弓，却能在短时间内连续发射。他们称之为‘突火铳’。” 曹操接过密报，上面画着突火铳的简易图样——一根长铁管，尾部有木托，旁侧有小孔。他虽不明白其原理，却能感受到其中的威胁：“这种武器，量产了多少？” “据查，至少有五百支。”荀彧沉声道，“更令人担忧的是，兴元城的工坊似乎掌握了特殊的冶铁技术，他们造出的铁器，硬度远超中原水平。商队从辽东带回的铁锅、农具，在许昌已炒到了天价。” 曹操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天边的残月。他戎马半生，见过的奇技淫巧不在少数，但从未有过一个势力，像兴元城这样，将“奇技”与“国力”结合得如此紧密。 “他们的粮食从哪里来？”曹操忽然问，“辽东苦寒，一年两熟都难，赵宸既要养兵，又要筑城，粮草消耗必然巨大。” “密报说，兴元城推行‘新屯田法’，用一种曲辕犁耕作，产量比普通犁高近一倍。”荀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思议，“他们还修了‘自流灌溉渠’，不用人力，水便能自行流入田中。粮仓储量，足够支撑万人军队三年。” “不用人力？”曹操眉头皱得更紧。他出身农家，深知灌溉之难，若真有此等技术，对农业的提升将是颠覆性的。 “还有一事。”荀彧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从辽东逃回的流民说，兴元城有一座‘学宫’，不仅教经史，还教‘算学’‘格物’，学生用一种‘新数字’（阿拉伯数字）演算，速度极快。甚至有女子和胡人子弟入学，这在中原是绝无仅有的。” 曹操沉默了。经史是治国之本，算学是实用之术，这都能理解。但“格物”是什么？女子、胡人入学，更是违背纲常。这个赵宸，似乎在构建一套与中原截然不同的“体系”。 “此人，究竟想做什么？”曹操喃喃自语。割据一方？似乎不像，兴元城虽扩张迅速，却未打出任何旗号；臣服朝廷？更不像，其行事风格独立不羁，连袁绍、公孙度都不放在眼里。 “主公，要不要……”荀彧做了个“削除”的手势。 曹操摇头：“河北未定，袁尚、袁熙还在逃，此时不宜再树强敌。”他走到案前，提笔写下一道命令，“派裴潜为使者，持节前往辽东，册封赵宸为‘平虏校尉’，承认其对辽东的治理权。” “册封？”荀彧有些意外。 “是试探。”曹操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看看他接不接朝廷的官爵。若接，说明他仍有顾忌；若不接，便是公然不臣，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让裴潜带些中原的经史典籍过去，顺便……‘请教’一下那所谓的‘格物之术’。告诉裴潜，务必查清兴元城的虚实，特别是那‘突火铳’的制造方法和产量。” “另外，”曹操的语气变得严厉，“传令青州、徐州，加强对辽东的贸易管控。铜、铁、硫磺等物，严禁私贩；中原的工匠、算师，也不得擅自前往辽东——断其臂膀，看他还能蹦跶多久。” 荀彧躬身领命，心中却清楚，这道命令恐怕难以完全执行。兴元城的精盐、棉布、改良农具，在中原太受欢迎，利益驱使之下，总会有人铤而走险。 数日后，裴潜的使团出发前往辽东。消息传到兴元城时，赵宸正在军器监查看佛郎机铳的试射。铅弹呼啸着击穿三十丈外的铁甲，落入土中，激起一片烟尘。 “曹操的使者来了。”魏平走进试验场，低声道，“说是要册封大人为‘平虏校尉’。” 赵宸放下手中的图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平虏校尉？他是想把我当公孙瓒那样的边将看待。” “那我们接不接？” “接。”赵宸毫不犹豫，“为何不接？一个虚名而已，能换来暂时的安宁，何乐而不为？”他话锋一转，“但也不能让他安心。告诉裴潜，兴元城愿‘归顺’朝廷，但辽东苦寒，需朝廷‘支援’——五百名工匠，一千斤硫磺，否则……这校尉之职，我怕担不起。” 魏平明白了：“大人是想看看曹操的底线？” “不止。”赵宸望着远处的工坊，“我要让他知道，辽东不是他想拿捏就能拿捏的。他越是警觉，我们越要加快脚步。佛郎机铳必须在半年内量产，海船要能抵达山东半岛，学宫要培养出第一批能独立设计器械的弟子。” 夕阳下，兴元城的烟囱与学宫的飞檐交相辉映，构成一幅奇特的景象。许昌的警觉，如同一道无形的压力，笼罩在辽东上空。但赵宸知道，这压力恰恰是动力——在这个群雄逐鹿的时代，想要不被吞噬，就必须成为那个让所有人都不敢轻视的“异数”。 曹操的目光，已经投向了辽东。而赵宸的目光，早已越过了中原，望向了更广阔的天地。这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