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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入口的雾气里飘着腐烂的玫瑰香。陈墨踩着骨龙降落时，脚下的冻土突然裂开，露出底下沸腾的血河——那不是血，是被污染的光。乳白色的光流里漂浮着残缺的圣像，有断裂的十字架，有剥落的圣徒金箔，每片碎片都在发出刺耳的尖叫。
"这就是异化的光明巨神？"骨龙的尾尖扫过血河，溅起的金光在它鳞片上灼出焦痕，"三百年前我见过他，那时候他的神袍比极光还亮。"
陈墨抬头。云层被撕成两半，露出半张扭曲的脸。那本该是慈悲的神容，此刻却爬满蛛网般的裂痕，左眼是燃烧的圣焰，右眼却渗出漆黑的脓液；他手中的圣枪断成三截，枪尖插在血河中央，枪杆上缠着腐烂的藤蔓，每根藤蔓上都挂着信徒的头骨。
"他在吞噬光明。"陈墨摸向腰间的魂枢，匣身的血契纹路突然亮起金色光芒——那是七十二位大魔导师的灵魂在共鸣，"用圣徒的信仰，用信徒的祈祷，甚至用其他神只的权柄。"
"陈墨！"月冕的声音从血河对岸传来。她的身影裹着半透明的星屑，手中握着那柄曾用来救雪精灵的星辉之剑，"他在召唤'神罚领域'！快退到星陨山脉！"
话音未落，光明巨神抬起完好的左手。他指尖凝聚的光团比太阳更耀眼，却在落下的瞬间扭曲成黑色。陈墨看见那光团里裹着婴儿的啼哭、少女的尖叫、老者的叹息——全是凡人的灵魂。
"他在用灵魂当燃料。"陈墨的瞳孔收缩成竖线，"这不是神罚，是...献祭。"
光明巨神开口了。他的声音像两种声线重叠，一种是教堂唱诗班的圣洁童声，另一种是深渊里爬出的恶兽的低吼："亡灵合成师...你不该踏入圣地。"
"圣地？"陈墨反手召出雷灵枢，它的骨翼上跳动着紫黑色的电弧，"这里现在是屠宰场。"
光明巨神的右脸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色触须。他的圣枪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枪尖所指之处，血河里的腐烂藤蔓疯狂生长，转眼间就将骨龙的前爪缠住。骨龙发出痛苦的嘶鸣，鳞片上的亡灵符文开始熄灭。
"骨龙！"陈墨甩出三枚骨哨，霜巨人与幽冥鸦从雾中冲出。霜巨人的冰拳砸在藤蔓上，却只溅起几点黑血；幽冥鸦的尖喙啄向藤蔓，反被腐蚀出焦黑的缺口。他这才发现，那些藤蔓根本不是活物——它们是无数凡人的骨骼，被强行注入光明之力后扭曲变形的怪物。
"用你的亡灵术。"月冕的声音带着颤抖，她的星辉之剑劈开一团黑雾，露出身后被腐蚀的圣像，"只有能同时操控生死的你，才能斩断这种污染！"
陈墨摸出怀中的珍珠——那是月冕最后的灵魂残片。珍珠表面浮现出艾琳娜的记忆：三百年前，光明巨神还是"晨曦之神"，他与初代月冕是并肩作战的好友。当年深渊裂隙开启时，晨曦之神为了封印裂隙，主动将自己的光明权柄分出一部分，注入月冕的神格，让她成为"月冕女神"。而艾琳娜，正是晨曦之神与月冕的双生妹妹，她的灵魂里流淌着最纯粹的光明之力。
"原来如此。"陈墨终于明白光明巨神异化的根源——他被自己献祭的光明之力反噬了。那些被他用来封印深渊的光，此刻正在腐蚀他的神格，将他变成吞噬光明的怪物。
"需要我怎么做？"陈墨抬头看向月冕，她的星屑正在与光明巨神的神辉共鸣，"用我的亡灵术...缝合他的光明与黑暗？"
月冕点头。"晨曦之神的力量本就是光与暗的平衡。他被光明吞噬，是因为...失去了黑暗的锚点。"她的指尖划过胸前的月冕项链，那是用艾琳娜的头发编织的，"艾琳娜的灵魂里还保留着最初的平衡之力，只要能唤醒她..."
陈墨突然笑了。"所以你需要的不是容器，是桥梁。"他抽出腰间的骨刃，刀刃上的亡灵符文全部换成金色——那是融合了天空之神神魂后的变化，"用我的亡灵术连接生死，用你的星屑唤醒光明，最后...让艾琳娜的灵魂成为锚点。"
光明巨神的咆哮震碎了半座山峰。他的圣枪突然化作千百道光刃，铺天盖地地向陈墨袭来。陈墨张开骨翼，骨缝里迸溅出紫黑色的电弧——那是雷灵枢吞噬的雷霆，此刻正与光明之力纠缠，在他周身形成血红色的屏障。
"骨龙！带月冕去圣像顶端！"陈墨大喝一声，骨龙的骨翼展开到极限，载着月冕冲向血河上方的残破圣像。与此同时，他将魂枢按在胸口，七十二位大魔导师的灵魂化作七十二道光带，缠上光明巨神的四肢。
"以亡者之名，以生者之血——"陈墨的声音里同时响起三百位法师的吟唱，"缝合！"
光带突然收紧。光明巨神的惨叫声中，他左眼的圣焰与右眼的脓液开始交融，像两种被强行分开的颜料终于相遇。陈墨看见他的神格里浮现出无数画面：晨曦之神与月冕在樱花树下共饮，艾琳娜在神殿里为他戴上月冕，还有三百年前那个雪夜，他用光明之力为雪精灵疗伤时的温柔。
"原来你从未忘记。"陈墨的声音突然变得温和，"你不是被黑暗吞噬，是被自己不愿面对的黑暗压垮了。"
光明巨神的动作顿住。他的圣枪"当啷"落地，枪尖上沾着的不再是黑血，而是晶莹的泪——那是被污染的光，此刻正在恢复纯净。
"艾琳娜..."他的声音恢复了童声的清澈，"哥哥...好累。"
血河突然沸腾。陈墨抬头，看见血色中浮起一道月白色的身影。那是艾琳娜的灵魂，她的指尖沾着星露，每走一步，脚下的腐烂藤蔓就化作青烟消散。
"哥哥。"艾琳娜的声音像山涧清泉，"我带你回家。"
光明巨神的身影开始崩解。他的神格化作点点星光，融入艾琳娜的灵魂。陈墨看见那些被污染的光重新变得纯净，血河开始凝结成水晶，被腐蚀的圣像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成功了？"月冕从圣像顶端跃下，她的星屑不再狂躁，反而温柔地包裹住艾琳娜，"艾琳娜？"
艾琳娜转头，她的面容与月冕有七分相似，却多了三分晨曦的温暖。"月冕姐姐。"她微笑着伸出手，"我终于能触碰你了。"
月冕的眼泪落在艾琳娜手背上，却没有像从前那样立刻蒸发。那是三百年来，第一滴落在月冕皮肤上的凡人眼泪。
陈墨摸出那封星尘信笺。此刻它不再流动，而是静静躺在掌心，显露出最后一行字：
"光与暗本是一体，爱才是缝合的针。"
风从深渊吹来，带着新生的花香。陈墨望着逐渐消散的艾琳娜与月冕，忽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雪夜，初代月冕跪在雪地里救雪精灵的模样。原来所谓神权，所谓救赎，从来都不是高高在上的权柄，而是...
"该记得的，不该忘的。"他轻声说，骨翼上的星屑与月冕的星屑交相辉映，"是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骨龙发出低沉的欢鸣，它的骨翼上沾着新生的光，比任何亡灵的光都要温暖。陈墨翻身坐上飞辇，望着逐渐放晴的天空——那里没有碎星穹顶的裂隙，只有初升的朝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而在更远的地方，某个被时光掩埋的神殿里，一座刻着"晨曦之神"的雕像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回应这场跨越三百年的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