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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的浊浪拍打着龙门山岩。轩辕黄帝站在祭台之上，玄色葛衣被河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的轩辕剑嗡鸣如龙吟。他望着脚下翻涌的洪水——已持续三月未退，十七个部落的帐篷浸泡在水里，妇孺的哭嚎混着鳄鱼的嘶鸣，在雨幕里织成一张绝望的网。
"大首领！"左边的大鸿将军浑身湿透，甲胄上沾着腥泥，"东夷部落派了使者来，说要请'河伯'降灾。他们说...说这洪水是水中恶蛟闹的，要拿童男童女祭河！"
黄帝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前排的少女正攥着裙角发抖，腕间的红绳还打着他亲手系的同心结——那是三天前他亲手为即将出嫁的羌族姑娘系的。他握紧轩辕剑的剑柄，剑脊上的云雷纹泛起微光。
"去请应龙。"他对身后的风后说，"再派常先带三百玄甲卫去沿河巡查，见到祭河的队伍就拦回来。"
风后刚要领命，水面突然炸开滔天巨浪。一道黑影破江而出，鳞甲映着雷光，尾鳍扫过之处，十丈高的浪墙轰然倒塌。那是条足有两丈粗的巨蛟，蛇首人身，额间生着独角，左眼泛着幽绿磷火，右眼里竟凝着团团黑雾——那是被它吞噬的魂魄。
"人类！"巨蛟的声音像滚雷撞在岩壁上，"三百年前我用龙珠镇住黄河断流，你们烧了我的龙宫，剥了我的鳞甲做战鼓！今天，我要让你们看看，违背神灵的下场！"
黄帝眯起眼。他认得那独角——上古水族图腾里的"蛟首"，本该是祥瑞之兆。再看巨蛟身上的伤痕：鳞片缺口处结着陈年血痂，右爪的骨茬上缠着褪色的红绸——那是当年他赐给"河伯使者"的信物。
"你是烛九阴的部下？"黄帝开口，"三百年前黄河改道，我派你去疏通龙门峡，你说'龙珠镇水，千年无洪'。"
巨蛟的动作顿了顿。它的独角突然迸出火星，黑雾翻涌成无数人脸——都是被洪水卷走的百姓。"你骗我！"它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龙珠需要'活祭'才能维持，你们却把童男童女推进祭坑！我守了三百年，护了三百年，换来的却是...是被你们剜去逆鳞，钉在青铜柱上晒成干尸！"
人群中传来抽噎声。大鸿将军攥紧了腰间的戈矛，却被常先一把拉住。黄帝望着巨蛟右眼里翻涌的黑雾，终于想起古籍里的残页："烛九阴座下有巡海夜叉，名曰'无妄'，因触怒天规被剥去神籍，永镇黄河。"
"无妄。"黄帝轻声唤道。
巨蛟的独角"咔"地裂开一道缝。它望着眼前这个穿着葛衣的男人——没有神冠，没有华服，却比任何神灵都让人安心。"你...你怎么知道我的本名？"
"三百年前，我去龙门峡送药。"黄帝解下腰间的竹篓，倒出半块焦黑的鳞甲，"这是你当年被钉在青铜柱上时，掉在我脚边的鳞片。我用百草汁给你敷过伤，你说'人类的血，比龙涎还暖'。"
无妄的黑雾突然剧烈翻腾。它想起那个暴雨夜：自己被剥去逆鳞，痛得几乎昏死，是个穿葛衣的男人跪在雨里，用自己的血混着草药敷在它的伤口上。"你不怕我？"它问，"我是被天罚的恶蛟。"
"我怕过。"黄帝望着脚下被洪水冲垮的房屋，"怕洪水吞没我的族人，怕你真的降灾。但我更怕，怕我们之间的仇恨，让黄河水永远浑浊。"他从竹篓里取出半块玉珏，"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她说'以心换心，以善破恶'。"
无妄的右眼突然渗出金泪。那些被它吞噬的魂魄从黑雾里飘出来，化作点点荧光，落在玉珏上。黄帝这才看清，那些魂魄不是被它害死的，而是被洪水卷走的百姓——无妄一直在用龙珠护着他们的魂魄，不让他们被冥河吞噬。
"我错了。"无妄的声音变得沙哑，"我以为降灾能让人类敬畏，却忘了他们最需要的，是活下来的希望。"它的独角突然迸出万丈金光，龙珠从额间飞出，悬在黄河上方，"这龙珠里有我三百年的修为，能堵住龙门峡的决口。但你得答应我，以后...别再把战鼓钉在我的鳞片上了。"
黄帝接过龙珠。他看见龙珠里流转的星芒，像极了无妄右眼里那些未散的魂魄。"我答应你。"他说，"从今天起，黄河两岸的祭坛只祭河神，不祭刀兵。"
无妄的蛇身开始缩小，最终化作一个穿青衫的少年。他的右眼还留着黑雾的痕迹，却笑得很明亮："大首领，能教我种你说的'粟米'吗？我想在龙门山种一片梯田，让以后的人...不用再饿肚子。"
黄帝点头。他望着少年走向人群，被几个羌族姑娘围住问东问西，忽然笑了。风停了，雨住了，黄河水渐渐退去，露出被冲刷干净的河床。阳光洒在水面上，映出龙珠折射出的七彩光晕，像一条横跨天际的虹。
"大首领！"常先跑过来，手里举着面染血的战旗，"东夷的祭河队伍被我们拦下了，他们说...说看见河神显灵，要和我们结盟。"
黄帝接过战旗，望向远处正在教部落孩童辨认草药的少年。他忽然明白，所谓"神灵"，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威严，而是愿意俯下身，用真心换真心的凡人。
黄河水哗哗地流淌，带着新翻的泥土香。少年回头朝他挥手，发梢沾着水珠，在阳光下闪着碎钻般的光。黄帝举起轩辕剑，剑身上的云雷纹与龙珠的星芒交相辉映——这一次，不是为了镇压，而是为了守护。
（完）
